时大彬亲自看火烧窑,难熬的三天三夜终于过去了,窑也已经冷透了,他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站在窑门前,徐友泉和李仲芳两人帮着时大彬将匣钵从窑中取出来,时大彬这时也不免紧张,自己只擅做壶,这龙窑是也凭借以前的印象建成的,即使试验了那么多遍,可真当将壶拿出来时,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他颤抖着手,将钵匣打开,烧成的紫砂壶们一个个乖乖的呆在钵匣中,似乎等他们来检验。
杨雅之一眼看出,这批壶都花泥了。显然时、徐、李三人也都看出来了。
徐友泉失声道,“师父,这……”
时大彬急急拿起壶,细细检验,一把把看过去,绝望的叹了口气,“都花泥了。”只见他脸色悲怆,举起手中的掇球狠狠的砸向地面,正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快速的伸出紧紧的握住了掇球。时大彬诧异的看向手的主人——杨雅之。
“时伯伯,且不要砸。雅之有办法。”杨雅之见自己险险的接住了壶,连忙说道。
“真的?”时大彬更诧异了,他没有听说花泥后还能补救的,以前自己和李茂林为了防止明火灼坏壶坯就采用匣钵装坯的方式来烧窑,已经难得的进步了,补救花泥这事自己还真没有想过,既然花泥了,就相当于废了,当然是砸了为好。
杨雅之一笑,“其实说难也不难,就只要将碳粉放入匣钵中,紧紧的包围住壶,再重新放在龙窑炉头那里重新烧制一遍。”
“呃?那岂不是壶坯都要被染黑了?”姚天霜好奇的问。
“是啊,就是要这个效果,所谓一黑遮百丑,当然是黑了好。”杨雅之将救下来的掇球放入匣钵中,嘿嘿一笑,他心想,这可不是染黑,而是着色铁离子发生了化学变化导致壶色变化,不过就算跟你讲,你也听不懂。
“哦。”她傻乎乎的点点头。
时大彬皱眉道,“这样染出来会好看吗?唉,算了,死马当成活马医,试试吧!或者,还真的说不定能出来另一种烧成效果呢!”说到后来又充满了希望。
杨雅之会心一笑,时大彬之所以是大匠,正是因为他能接受创新。
杨雅之的本意是只放一半的壶进行试验,因为即使他知道应该怎么做,但他只限于理论,自己并没有真的操作过。但时大彬一挥大手,全部都重烧。
然后只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重新回烧砂壶。
三天后,他们重新取出了匣钵,这时候时大彬已经完全不紧张了,反正烧废了也没有关系,在他眼里花泥的壶已经跟废壶没什么两样了。
当匣钵打开后,六把壶于灰黑色中发着蓝幽幽的光芒,竟是如此的闪耀亮丽,时大彬手舞足蹈,紧紧的拉着雅之的手喊道,“成功了!雅之啊,你真聪明。”
杨雅之嘿嘿一笑,“时伯伯,还要试水后才知道是不是全成功呢!”
“嗯!此时的壶还有点热,等完全冷却了再试吧!”时大彬点点头。徐友泉瞠目结舌的看着六把壶,看起来跟黑泥制作的紫砂壶效果有点一样,但是又不一样,那种色泽是谁都调不出来的。李仲芳笑道,“雅之真是为紫砂中人造福了,以后这个方法流传开来,就可以挽救很多花泥的壶了。对了,这种烧成的壶有名目吗?”
“呵呵,我称为焐灰壶。”雅之乐道,“对了,这寒风吹的很冷,我们进去说吧。”
时大彬正在细细看着壶,闻言点头称是,几人分别拿着壶,便回到屋子里。
姚天霜心中很是雀跃,嘱咐雨儿赶紧去烧水泡茶。自己也乐滋滋跟着他们回屋,有一种叫做成就感的甜蜜在心里缓缓升起。
待试过了水,细细检查,发现六把壶完好无损,一点都不漏水,精致极了。时大彬选了其中两把,用温开水浇了壶身一圈,洗干净了,然后放进茶叶,用烫水泡之,一阵茶香溢开来,壶身由于烫水的温度壶身猛的发亮,颜色璀璨,光华四射,与其他各色茶壶的光华大为相异,令人眼前一亮,时大彬不由拍案叫绝,这壶绝对会越养越漂亮的。
“对了,雅之,你这焐灰壶以后泡茶后会不会越泡颜色就越淡啊?”李仲芳终究没有时大彬这般聪明,他仍是提出了这个疑问,当然也代表除了时大彬以外其他人的疑问。
“不会。”杨雅之笃定的回答,“不过,这壶有一个特点,用完后壶内部若是不擦干净积水,就会出现铁锈,所以用完了一定要注意清洁。如果出现了铁锈那也不打紧,只要用较硬的布用力擦干净就可以再泡茶了。”
大家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可好奇宝宝姚天霜接着问,“我家的染坊,用颜料染布,那染后的布用的时间长了,便会掉色,你上次说这壶是因为碳色染上的,何以不会掉呢?”
“呵呵,我想我知道,”时大彬这时开口了,“雅之,你说若有残水寄存在这焐灰壶中,必然会有铁锈出现,我想肯定是壶中的铁质与碳在一起发生了变化,是否?”
杨雅之简直就是佩服时大彬到了极点,没有想到,时大彬这么一个古人,听自己随口说了一句,就知道铁质与碳在高温条件下会发生化学变化,这可不是普通的小聪明了。
“没错,时伯伯果然英明!”杨雅之笑嘻嘻的比了一个大拇指。
“呵呵,若这壶色会退,你早就告诉我们了,我也是根据你所说的推测而已。”时大彬谦虚一笑,“我啊,准备把这壶泡几天看看效果,这样对王公公才会有交代啊!”说着,他的眼中掠过一抹极其复杂的神色。已经长大成人的李仲芳看出来了,经历两生的杨雅之也看出来,时大彬的心中对王硕有着极深的怨恨。杨雅之心中暗叹,供春大师被王硕活活气死,时伯伯怎能不恨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