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雅之只能乖乖的进去了,谁让自己还是小孩子呢!他回到车厢里,摸出自己画的几张壶图。一张是寿星提梁壶,一张是报春,还有一张是井栏。
只拿来了三张,他暗想,这三张应该够了吧!想着想着,终究困意袭来,头一弯便又睡着了。
日光从车厢缝隙里照射进来,亮晃晃的照醒了他,车子还在行驶中。
他揉了揉眼睛,掀开车帘,问道,“爹爹,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杨敬停下了车,从位置上跳下来,笑道,“你这细佬还真是能睡,现在都要巳时末啦!快下来吃些东西吧,爹爹饿了。”
杨雅之从车上带下杨王氏早就备好的干粮和清水,父子俩席地而坐,开始默默的嚼起干粮来。
杨雅之知道杨敬心里有事,也不去问,只等杨敬自己开口。
“雅之……你究竟怎么会画那些壶图的?”杨敬放下了糕点,吃了一口清水。
杨雅之缓缓的停下了咀嚼,也喝了一口清水,这才道,“爹爹,我是自己看着那个石铫然后自己想出来的啊。”
“爹爹总是觉得,你得了失魂症后就不一样了。”
杨雅之瞠大了亮晶晶的眼,“爹爹,你不要吓我。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我都不知道,又何来一样不一样呢?”
“也是。”杨敬摸摸胡子笑了一笑,又顺势拍拍他的头,“快吃吧,我们休息一会儿就继续上路,再有半个时辰就到了。”
“爹爹,晚宴要到酉时三刻才开始,我们为什么要去那么早啊!”
“爹爹有位好友在吴家别业附近,很久没有见着了,今日好不容易去一趟,总归是要去见见老友的。”
杨雅之点点头,继续吃东西。
又在骡车上晃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
他们直奔杨敬好友家。
这房屋倒也修整的可以,只是略简陋了些。门大开着,探头一看,也没有人在院子里,杨敬大叫起来,“仲美兄!仲美兄!可在家啊!”
良久不见回声,杨雅之拉拉杨敬的手,示意应该是没有人。
这时从里面跑出来一个人,头发尽披散着,拖着布鞋,面带喜色的冲出来,“杨兄,你怎么会来?我刚刚总算没有听错。”说的是官话,可见并非是宜兴本地人。
杨敬一看他这样,无奈的笑道,“你怎么又这样?今天午饭可吃了?”
那个人笑眯眯的看着他,摇摇头,接着又兴奋的道,“你来!看看我新配的紫砂泥做的茶壶。”
这时才看见杨雅之惊讶的脸,他“咦”了一声,“这是?”
“哈哈,这是犬子杨雅之。”杨敬揉揉他的头,“还不喊叔父?”
杨雅之恶寒,难得听杨敬口吐雅言,不是很适应。但他还是乖乖的喊道,“叔父好!”
那人哈哈的笑了,“都进来吧!我这里一向很乱。杨兄可要谅解哪!”
在陈家呆了一下午,杨雅之才发现,这位披头散发的仲美应该就是明朝万历名工之一的陈仲美。他是江西婺源人,是当地有名的制瓷人,后来慕名到江苏宜兴专事紫砂,从而创造了“重镂透雕”的紫砂技术,死的很早,好像三十四岁就死掉了。
果然是个狂人,单身一人来到他乡,只为了做好紫砂壶,后来得个英年早逝、客死异乡的结果。因不喜欢有人打扰他的生活,陈仲美没有雇佣奴仆,所以无人料理他的日常生活,吃饭经常是有一口没一口的,睡眠也极不稳定,经常调配调配泥料、做做茶壶就晚了。可能这也是他英年早逝的原因吧!
从陈家出来,杨雅之心情低沉了很多,对于陈仲美的未来经历,他实在是难以接受。
“爹爹,陈叔父今年几岁了啊?你怎么会和他认识的?”
“你陈叔父今年是二十五岁,当年他从家乡来到宜兴时,经常在矿上看紫砂矿,这样才认识的,爹爹的官话也是跟着他才学会的。”
杨雅之心中一喜,还只有二十五岁,那么还来得及救他。
只是,上天真能如人所愿吗?
酉时到了,他们还是及早去吴家别业拜访为好。
吴家别业就在陈家不远处,走过去只需一刻钟。远远的便能看见雕梁画柱,隐隐然一股江南水乡情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