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恨不能以浩气之身战死”
——大侠墓
安雨曾在南屏山的大侠墓上看到过这句话,当时只觉字字有慨,便瞒着其他的红衣教众拜祭了一番。
可踏入这迷仙引的一刻,她却想把这句话送给那个坐忘于长留正殿、皓首苍颜的老者。
从长留山下,踏过那九千九百九十九阶,一路上安雨什么都没有遇到。没有险境,没有劫难,也没有各种臆想当中的为难,仿佛一切都是水到渠成,她爬到了长留山的山顶,就看到了那个老者。
连心中所想营造出的幻景都是长留,可见其心心念的都是长留,再思及他将掌门之位不传于摩严、而是白子画的苦心,安雨觉得这位前任长留掌门的毕生所愿定是与长留有关。
“吾恨不能以浩气之身战死”这句话到了这里,就该变成了“吾恨不得以长留之身战死”。
踏着脚下的冰雪,琼枝碎玉,簌簌的雪落声也在刹那间停止。老者身上不落一物,漫天的雪花像有意识般绕过了他,风雪之中,他是唯一特殊的存在。
“你来了。”他似叹息般说了一句。
“……”安雨竟不知如何作答,只好以礼相待,躬身以示尊敬:“老人家。”
“长留的春天,也该到了。”他紧闭着双眼,白发苍苍,面上带着连安雨都捉摸不透的微笑。
下一瞬,春过大地,芬芳遍野,四季之神无声无息地附和着他。
随遇而安,安雨索性同老者一同坐在这长留正殿外,看一番风雪化为春水。
安雨看着风景,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您知道我会来?”
“不,我不知道。”他眼角的笑意更深了,像是一位睿智的老者看到了不懂事顽皮的孩童,笑里含着包容。
安雨再问:“……那您知道我为何而来吗?”
“为你心中所想所念……既然无力阻挡,便乘势而破,小友也是灵台清明之人。”
老者的回复不急不缓。明明闭着眼睛却像开了心眼,一言道破,让安雨沉默着无路可逃。
安雨平生最为骄傲地便是这双慧眼了,可这面前的人却生了一双心眼,让她说一句话都举步维艰。
“我想成为长留之主。老人家,您觉得呢?”
她别无他法,只好将本意表明。结果是既定的,过程却不容她有一丝一毫的放松。
“你既然已经想好了,还问我做什么呢?”
他依旧闭目,听到安雨的话像是听到孩童的戏言,笑如青山,却不多加点评。
因为你就是长留的上任掌门啊!不夺得你的承认,她上哪里才能找好的捷径夺得长留掌门之位?
安雨只感觉越来越有气无力,所有的试探都像一拳打到了棉花上,无言又无奈。
老者如冰雪般毫无温度的身躯动了,白发像是道者的拂尘丝丝缕缕隐着无限法光。安雨仰头看他,他站立如山,那双不睁开的眼睛却执意眺望着远方。
“小友,想看看我的剑式吗?”
他手中光影一变,手中却握着一个无剑身的剑柄,笑音飘忽不定。
安雨很想说“不必了”,可世外高人大概都有着自己的癖好,还未等她回复一句,便乘虚御风地载着她去了长留空旷的广场。
安雨:“……”
……算了,我还是静静地看您舞剑吧。
蛟分承影——以快速见长,剑身无一丝颤动,影融于剑。
雁落忘归——看似软绵无力,威力巨大,是破蛟分承影剑法的一招,可以一举将蛟分承影化为无形。
一剑两式,一招守,一招攻。“易有太极,是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两式为本,生出千万变化,行神如空,行气如虹。
犹如佛祖拈花而笑,唯有其大弟子迦叶妙悟其意,破颜而笑。安雨看得入迷,却心如明镜、醍醐灌顶,电光火石间触到了老者所暗含的深意。
老者莞尔一笑,“如何,可入得你眼?”
“自当谨记上仙教诲。”安雨绽笑,脚下踏云而起,恰好接住了老者随心抛掷过来的剑柄。
甫一入手,安雨即感此剑真容——
长三尺四寸,重三斤二两一钱,剑身如裹森雪,望之若有寒霜,手握之却能感暖流入心。
“好剑!”安雨不禁一叹,身形如风,剑式已出。
和风之中,剑光层层叠叠如天光乍破。碧衣如浪,身形好似浮光掠影,这无身之剑在安雨手中顺手之极,剑招如行云流水般施展出来。
竟是一身舒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