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淮玉第一次一个人走过牢房的走廊。
通道狭窄逼仄,脚下枯草层叠,只有墙壁上的挂灯散发出微弱的烛火,时不时还有阵阵阴风从走廊的另一侧吹来。
也不知道继续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最后一间牢房的门前。
门口的看管见是淮玉,自觉低下了头,默默地为他打开了牢门,等进去,最先看见的就是靠坐在墙角的元寄北。
元寄北的小半张脸隐匿在阴影里,从淮玉的位置看过去,只能看见他一张微抿的嘴唇和瘦削的下巴。
察觉到有人进来,元寄北难得转了转目光,两人四目相对的瞬间,淮玉不由自主地微微往后退了一步。
他察觉到了元寄北身上散发出来的压抑气息,几乎无孔不入的绝望和悲恸瞬间结成了一张铺天盖地的网。
令淮玉无处可遁,也无处可逃。
……元寄北这是,在难过?
淮玉微微颔首,他抿了抿唇,斟酌再三还是缓缓走了上前,在距离元寄北还有两三步的时候停下了脚步。
他蹲下身子,隔了半晌才开口:“元将军。”
在淮玉和封十九来劳工坊前,元寄北一直都是一个人独居一间牢房,也是为了方便淮玉行动,才将他们三个人放在一间屋子。
平日里有封十九在身边,淮玉并不觉得害怕。
再者,元寄北阴气沉沉还不爱说话,根本不会主动搭理他们,往往是一个人坐在墙角与阴影融为一色,只当淮玉是空气。
而现在,面对淮玉的突然靠近,元寄北显然是还不愿意搭理。
他缓缓闭上了眼,脑袋向后靠在墙壁上,半晌才沉声道:“走开。”
淮玉有一瞬间的呆愣。
等明白了元寄北话中的意思,淮玉才踉跄着站起身,往后退了几步。
空气一瞬间都凝固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隔开了两人之间的世界,明明面对面,淮玉却永远也触碰不到他。
直到此刻,淮玉才意识到,元寄北在心里筑了一道很高很厚的城墙,铜墙铁壁,坚不可摧。
拒绝任何人的接触和靠近,也不屑于和任何人相处。
也许,他是永远也不可能让元寄北对他放下心防的。
淮玉微抬视线,看到了元寄北面上难掩的烦躁。
似乎是察觉到淮玉还没有走远点,他耐烦地睁开眼,眸光定定地看着淮玉,眼底的情绪翻涌成海:
“你怎么还不走?”
淮玉没有吱声,只默默地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样东西,伸手递给了他:“我觉得,这个东西交给将军保管比较好。”
淮玉的掌心里放着一个绣着小花的布囊,大概是被主人贴身保管,又隔了太久的年岁,已经看不出袋子本来的颜色,袋身上的花纹也磨损了。
元寄北目光微滞,他伸手接过,将袋子里的东西倒在手心,眼前赫然是一缕微长的墨发。
——哈日孜的遗物。
也是他身殒神消后,留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痕迹。
“这是我在地上捡到的,兴许是打斗过程中掉落,又或者是哈日孜将军消失时遗落的……我想他是一定想让将军替他保管的。”
淮玉的话从头顶传来,元寄北低头看着掌心里的这几缕发丝,猛地攥紧拳心,好像这样就能留住这一个一个陪他四处征战出生入死的兄弟。
淮玉一语落罢,转身就打算离开,不再打扰元寄北。
他是理解元寄北此刻的心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