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两人全程再没说过一句话,蹑手蹑脚地跟着那一队守卫,河风扑鼻而来,涌动一股浓烈的腥臭。
周围房屋越来越少,两人借助树林掩护,压低身形在灌木间穿梭,渊玄时不时回头,确认凌胥还在身后。
凌胥一直盯着那队守卫,压根没看他。渊玄心理怪不是滋味,小声问:“小傻子,醒秋是谁?”凌胥怪异地看他一眼,骤然出手将他压低,渊玄转头,不远处,那一队守卫停下脚步。
两人放轻手脚,躲到山坡上的大石块背后。渊玄心痒,想问他,但凌胥丝毫没有回答的意思,渊玄只得作罢。
不远处,赫然是一处渡口。
渊玄屏住呼吸,稍稍探头,凝了眉目仔细观察。
渡口人还不少,除了那帮守卫,还有其他人,有个灰发、衣着整洁的老爷,众星捧月般立在人群中间,渊玄稍用灵息,便听见他们谈话。
“村长,”守卫毕恭毕敬地朝那老爷说,“今儿三艘船,二十五个人,都在这里。”
渊玄转动眼珠,估摸守卫指的是船上一共有二十五人。
什么人?
村长点点头,他的夜枭不在,还在村里巡逻。
老人嗓音低沉浑厚,点了点头,吩咐道:“装马车,运回村里。”
五六个身材强壮的青年,就像他们在平津渡渡口看到的装卸工们,陆续上船,从船厢中扛出麻袋,下船,脸上洋溢着激动和兴奋,好像扛着一大袋财宝,加快步伐到马车旁。
马车车厢宽敞,是那种运送货物的马车,四面围栏,中间铺上木条,堆放货物。
青年将麻袋放上马车,甚至伸手拍了拍麻袋,他在拍打里边的东西,像在验货,旁边守卫催促他:“瞧你那猴急样儿,赶紧去搬下一个。”青年连声应着欸,小跑去船上搬下一趟。
渊玄问凌胥:“他们在搬什么?”
“人。”凌胥回答得干脆。
渊玄惊讶地张大嘴巴,僵住脖子回头,恍然察觉,那二十五个人,就装在麻袋里!
凌胥动了下指尖,那青年肩扛的麻袋落地,就像他没拿稳掉了下来,麻绳没系紧,随着麻袋落地,骤然散开,露出一个脑袋,女人的脑袋!
黑色长发,面白如纸,双眼紧闭,相貌还算清秀,看着年纪也不大,十五六岁的女孩。
渊玄震惊:“这特么在搞什么东西?”他张了张嘴:“这二十五个,不会都是……”这般大的小女孩,人事不省,被运到这座村子里。
远方传来一阵枭啼,那只夜枭回来了!
凌胥伸手布下结界,夜枭警惕地望向朝两人所在位置,渊玄手心冒汗,这只夜枭,他一个灵修境断然打不过,要是凌胥出手——
“走。”凌胥忽然说,渊玄瞳孔收缩,夜枭悍然朝两人扑来!
“结界怎会没用?!”渊玄爬起身,凌胥一把抓住他手臂,拉着他朝山里狂奔。
凌胥紧闭着嘴,一言不发。
夜枭啼叫声尖锐刺耳,渊玄真想伸手蒙住耳朵,脚步愈发混乱,呼吸也乱了,那只夜枭煽动双翅,遮云蔽月,将两人笼罩在它的阴影之下!
霎时,枯木连根拔起,飓风呼啸而来,渊玄一个趔趄,砰咚倒地,凌胥眸中暗色一闪而逝,一挥袖,木剑与锋利铁羽相撞,擦出令人牙疼的滋呜声——
渊玄双掌撑地,猛地回头。
山河流云剑!
山河之下,众生所在,皆为号令!
刹那,朝两人张开血盆大口的飓风,陡然扭曲尖叫,裹挟着无数山石草木在半空猛烈旋转,却无法靠近两人分毫,凌胥就站在那里,背对渊玄,脊背挺得笔直,宛如一座面对千军万马决不后退的城墙。
他抬手,那柄古朴的山河流云剑,竟然倒映皎皎月光,一挥袖,裹挟凶悍力道,咆哮着当空斩下,沙石漫天。
夜枭周身射出箭雨般的铁翅,却在遭遇凌胥的瞬间,接二连三落地,夜枭高声嗥叫——
凌胥持剑,长风环绕他,青衫飞扬,他冲向那只夜枭。
渊玄瞪大眼睛,瞳孔骤然缩紧,喉头干涩,无意识地呢喃:“师尊……”
夜枭展动双翅,翅下生飓风,血红眼睛亮得可怕,嚎叫一声扑向凌胥。
凌胥挥剑,剑势劈开夜枭尖锐的爪子。那夜枭不肯罢休,陡然向下,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调转了头,反冲向凌胥背后,渊玄手心冒出汗水。
假如这具残魂受伤,假如他死在这里,那么昆仑山上凌胥本体必受影响。凌胥越弱他就越有机会进入鬼门,只要将他成魔路上最大的障碍除去,只要凌胥死了就没人能杀方兰舟——
渊玄摇摇晃晃站起身,他在暗处,眼神阴鸷得可怕。
残魂终究不如本体,只须臾,形势刹那逆转,夜枭似千斤之锤,重重砸向凌胥空无一人的后背,凌胥挥剑抵挡,夜枭煽动巨翅,带着凌胥冲向地面!
速度太快,只能看见两只残影,犹如射向大地的陨石,残影飞速下坠,渊玄拔腿冲过去。
轰——
沙石爆.炸,渊玄伸出双臂抵挡,碎石锋利,挟着风刀划破裸.露在外的皮肤,顿时,泛出细细血丝。
渊玄闯入遮天蔽日的灰尘中,挥动袖子清出眼前视线,他跌跌撞撞步过去。
山石塌陷,形成巨坑。
夜枭面朝天,横于坑底,血红眼睛逐渐黯淡。
渊玄听见粗重的喘息声,他扑向坑底,凌胥半跪于夜枭腹前,山河流云剑宛如屹立的丰碑,自上而下穿透夜枭身体,渊玄倒抽凉气:“……师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