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愿意说你的理由,那好,我问你吧,”苏糖直截了?当,“这个案子是不?是非小飒不?可?”
“……不?是。”
“小飒是不?是无辜的,和案子无关?”
“是。”
“你的职责需要你来找他吗?”
“不?。”
“如果我说的话对?你有点用的话,”苏糖站起身?,“那我的建议是,请你不?要来找他了?,我不?知道?没有主人的仿生人是个什么情况,但你应该待在自己?工作的地?方,而不?是到处乱跑。”
“您说得对?。”贝拉米静静道?。
苏糖低头?看着她的眼?神,突然又有些心软,除去耳边的耳夹,她看起来还是个孩子,漆黑的眸子微微颤动,手攥成拳头?紧紧地?放在桌上,坐得端正笔直,紧张的时候一直抿唇。
仰起头?的小脸分明?没有表情,却莫名地?透出悲伤来,让人心里一颤。
“算了?,”苏糖又坐了?回来,“我多说两句,你别这么看着我。”
“对?不?起。”贝拉米低下头?。
“小飒的母亲,死于三年前爆发的万花筒病毒。”
那场突如其来的病毒在南部海岸肆虐,以高变异性和强传播性著称,又在三个月后莫名其妙的销声匿迹,带走了?两千多人的生命,是新纪元以来死伤最惨重的疫情之一。
苏糖顿了?顿:“当时小飒在和她闹矛盾。他爸爸死于不?明?原因的车祸,他母子二?人都坚信这是一场谋杀,却找不?到凶手。
“或许有人恨还会?好受一些……世界上最可怕的就是不?明?不?白的死。
“她就在这么一个儿子,不?希望他重蹈他爸的覆辙,十四年前,在大哥死的时候,她和儿子约定不?会?加入侦查局……但是小飒忍不?住还是去了?侦查局实?习。
“实?习的那一年他一直瞒着他妈,最后以高分留任,就在那个时候事?情被邢曼发现了?,她和儿子大吵了?一架,最后小飒趁着外地?调查的机会?离家出走。”
苏糖叹了?口气:“回来的时候,感染万花筒病毒的邢曼就走了?,小飒没见到他妈最后一面。”
贝拉米愣住了?。
“邢曼的遗言就是,要宋飒不?要加入侦查局,不?要成为执行员……小飒痛苦了?很久,最后还是选择退出,于是留在‘小苏打’打工,做了?三年。”
苏糖看着门?,好像看到三年前深夜敲门?的宋飒,大雨中浑身?湿透,水流在身?上汇成细小的溪流。
他苦笑着抬头?,还是个刚二?十岁出头?的大男孩,屋里的暖光照进眼?睛里却是冷的,刚两岁的小木头?扑过去抱住了?哥哥的腿,说哥哥不?哭。
宋飒说我无家可归啦姑姑,你这缺人吗。
苏糖抱住了?那个比她高一个头?的侄子,拍拍他的背,说缺。
“这个选择对?他很难,不?管选择哪个,他都会?痛苦很久,”苏糖淡淡道?,“你现在来找他去调查,迟早有一天他会?重新面临这个选择,在同样的岔路再痛苦一次,为什么呢?”
苏糖起身?:“我已经看着小飒挣扎过一次了?,三年了?,他就快要走出来了?。”
“如果我是你,我就放过他。”
*
贝拉米想就这样吧。
这阵子她像是魔怔了?,宋飒有事?没事?都要绕到仿察局混一会?儿,借口都懒得找,上上下下连清扫灰尘的机器人都认识他,熟得跟进自己?家门?似的。
她坐在楼上都能分辨出他的脚步声,听见索娅跳过去和他打招呼。
连安德里赫都逐渐放下了?表面上维持的对?人类的礼貌,开始毫不?客气地?当面评价宋飒一个人的访问量超过了?仿察局全年的接客量,比某神龙见首不?见尾、号称全方位“laissez-faire*”的挂名局长来得都要勤快。
从听见宋飒的脚步声开始,她好像心情就莫名变好了?。
手头?上不?管是什么工作都变得枯燥乏味,她坐在座位上等,等着宋飒笑容灿烂地?推开她的门?。
苏糖说的一字一句都是她在遇见宋飒前的观点。
就像小磁针遇见磁铁,在她意识到以前,自己?的立场指向已经变了?。
她是仿生人,苏糖没必要陪着客套,起身?就去忙别的了?,正是傍晚忙碌的时候,熙熙攘攘的游客来了?一波又一波,海水退潮。
贝拉米盯着窗口落入地?板上的夕阳余晖,怔怔地?看了?一会?,决定回去。
最后的抓捕行动,不?需要宋飒参与。
是她不?应该来。
她刚抬脚,却和进屋的宋飒迎面对?上。
“噢哟你来了?!”宋飒眼?睛一亮,汗水把额头?一绺头?发打湿,他抬起手背抹了?抹,“坐呀!我洗个手就过来。”
还是让她坐,明?明?她不?需要坐下。
贝拉米坐下了?。
宋飒洗完手回屋,顺便冲了?把脸,细碎的水珠顺着脸颊发梢往下淌,洇湿了?背心,笑嘻嘻地?端了?杯冰果汁给她,“哇难得见你来找我,是不?是有进展了??”
“其实?……”贝拉米顿了?顿,她想敷衍过去,说我就是顺路过来,没什么事?我就回去了?。
或者随便找个理由,例如……我不?来参加你的生日?了?,只是想来道?个歉。
合情合理。就此别过。
窗外的海浪发出哗哗声,她攥紧了?自己?的袖口。
屋内温度适宜,阴凉干爽,调节在人体最舒适的温度,也是仿生人自然而然最喜欢的温度。
夕阳血橙色的光落进来暖洋洋的,身?体却感觉清凉宜人,一种微妙的不?协调感在空中弥漫,就像是暴雨倾盆时望向窗外,就像酷暑三伏坐在空调房间里吃西瓜。
不?协调,但是让人留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