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只是遣送回圣殿闭关,咱们成亲后,国师人逢喜事精神爽,身子会大好的。”
她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本以为就算萧道隅骗过她,到底对她是没有恶意的,只碍于形势所逼,很多事不得?不做。
现在,他居然用师父的安危来要挟,迫使她嫁给他。
也完全没想到,千里迢迢到天岁来,根本就是自投罗网,落在他的掌中,被他掣肘。
她重新去看?他,只觉得?他陌生。
返回头来再想,怪不得?她出现在这里,他一点都不诧异。
他说,“为什么不开心?这样不好吗?现在,可不是闹脾气的时候,江月白带着?数十万大军,自胡襄城一路携风雨之势而来,狼子之心昭然天下,天岁自建都至今八百年,他想造反,想像灭赵一样轻轻松松的杀进天岁。”他撂下扇面,操手?看?她,“我不是宋文成,不会成为亡国之犬。”
她心中一凉,指尖轻颤。
“为什么一定要做到这种?地步?”她终于克制不住情绪,崩溃冲萧道隅大声咆哮,“你们这些人凭什么?!只把我当工具,做个傻子,是觉得?我就像……就像和稀的面团,很好揉捏是吗?天生下来就该被你们搁在手心里玩/弄的是吗?我到底哪里做的不对?是我太过良善,才被你们这样对待,江月白是,你也是,萧道隅,你别逼我!”
萧道隅望着?她,没什么特别的情绪,只过来环她,“江山风雨飘摇,眼下一切都岌岌可危,阿楚,你也是燕国的长公主,跟着?江月白上阵杀过敌,不该似后宫里头那些女人眼皮子浅,你我既生于王室,肩上就该担起责任来,儿女情长这种?事情藏在心底就好了。祭天台上,你是答应过我的,我助纯禅继位,你便嫁到天岁。现在兵荒马乱,当初允下你的十里红妆只能以后再补上,不管现在是不是利用你,我是爱你的,你记着这一点就是了。”
她猛地推开他,“是你骗我的,一切都是你在骗我,是你!”她指着?萧道隅,终于还是蹲下来抱住头,蜷缩在一处小角落里嘤嘤啜泣。
现在她两眼一摸黑,什么都不知道,脑子?里像被人塞进团麻,乱的只想昏死过去。
萧道隅松开她,负手?,“你好好想想罢,若是现在瞧着我烦,我便去外头,或你歇些时候会想通透的。”话说完,他也不迟疑,夺门而去。
船舫子内阁里,只剩下她自己,她什么都不想想,什么都不想听,他们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都有自己的苦衷,就好像她什么都不需要,是个木偶一样,不在乎她想如何,不在意她想怎么样。
他们总有那么多苦衷,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说服自己。
卑鄙无耻是无可奈何,巧言令色是被逼无奈。
她觉得?满腹委屈,甚至觉得?此时此刻非常丢脸,当初替秦琬嫁进陈宫,现在又被萧道隅逼着嫁,用她师父的命来要挟她。
忽然就想江月白,这些日子,他对她是极好的,她很累,觉得?不想什么事情都一个人硬撑下去了。
至少,江月白是真心对她好,如?果不是因为秦琬,他从一开始就是对她好的。
船舫子已经离开渔澄溪,往天岁城方向驶去,把相里贺的乌篷船甩的很远,相里贺手搭个棚,蹙眉哈腰摇起橹往水岸停靠。
夜里歇了风,水面无波。
她从船舫子出来,走到正在看星星的萧道隅面前,蹙眉,“我答应你,回天岁便成亲,不过,你要让我先?见一见师父。”
萧道隅唔了声,“想明白了?想明白了就好。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头怨恨我,不过既然答应了,以后就是我的人,你要见国师便见,要杀秦琬便杀,都随你高兴。”
她冷笑,“这是当做补偿么?”
他做出个牙酸的表情来,“你觉得?是,就是罢。”
“萧道隅,我已非完璧。”她觑他看?他的反应。
他闻言一笑,无所谓摊手?,“我不在乎,我知道你心里自始至终只有江月白,就算他伤你那么深,你告诉自己和他一刀两断了,你也还是放不下他,你不爱我没关系,我爱你就好了。”
她说,“您真爱开玩笑,您这样的爱,不觉得?有些变态么?”
他扯了下嘴角,“那同江月白比起来呢?”
她不去看他,搭手在船栏上,“至少,他现在,不会再做强求我的事情。”
萧道隅没有再回话。
朦胧夜色里,天岁城巍峨庄严的耸立在半空,像虚浮缥缈的海市蜃楼,明日一早儿,便能进城了。
她琢磨了一万个法子?,见到师父怎么把他带出天岁城,躲得远远的,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她会考虑杀了萧道隅。
可真进了天岁城,她心里头却开始发虚。
城中并不像她想象中那样,既没有亲军巡城日夜把守,也没有诸侯国宫中伺候的奴婢内侍。
一眼望去,除了辉煌的宫殿,到处云台泛泛,空旷广袤。
踏上浮云台许久,才从远处跑来个黑影子,到了跟前欠身行了一礼,“恭迎帝父归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