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你要好好养病,然后快点好起来。早上听司机伯伯说你这样还想着去上学,叔叔和阿姨都很担心。”
躺在床上的人,小脸也不知是因为羞愧还是因为生病红通通的,委屈起来也更加叫人心生怜爱。“不是的,我那时候感觉还好的……我、我不是想叫大家担心我。”
“好好,你只是太热爱学习了。”我压下那些胡思乱想笑着调侃她。
凌初一已经很能分辨我的语气了,嘟了嘟嘴,然后笑弯了眼睛。“惊蛰,你、你能来看我真是太好了……元旦的时候我们好几天没见,爸爸不让我去学校我还以为今天也见不到你了呢。”
她的小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我想也没想就握住了。热乎乎又软绵绵的,像她的人一样。
我还记得的,她说希望每天都能够看到我。可是,这样的日子又能持续多久呢?
我忍不住问她:“初一,要是……要是哪天开始你要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我……”会怎么样呢?
还能怎么样?我不断设想她的柔弱,设想自己对她的重要性和不可或缺性,认为离开我她就无法正常地生活。可是,之前没有我的十几年她不也好好的吗?
开始的时候她当然会很难过,可是她有富裕的家庭,疼爱她的父亲,有叫人无法忽视的美丽外貌和只要探寻就能发现的美好内在。只要有更多的时间让别人了解她,她不会缺少朋友的。
我到底想要听到怎样的答案呢?想象自己像救世主那样拯救了她,而她就一定要离不开我吗?我曾以为和凌初一做了朋友之后,自己也可以成为更美好的人。可现在来看,卑劣与龌龊是无法轻易改变的。
我没有完全说出口,但也足够凌初一听出我的意思了。她整个人似乎都紧张了起来,结结巴巴地问道:“怎、怎么会见不到呢?惊蛰,你、你是要去哪里吗?”
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完全满足了我的虚荣心,还有更多的自我厌恶感。她果然还是觉得我是非常重要的,如果我开口告诉她,而她挽留了我的话,那我一定会拒绝老师的。
“不是啦,因为快放寒假了嘛。过年事情那么多,我们可能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了呢。”可是,我发现自己又无法轻易说出口。在她生病的时候,为什么一定要把这个注定会让她难过的消息告诉她呢?
“是、是这样啊……”她似乎没有完全放心,带着点强颜欢笑的忐忑表情。“没关系,我让爸爸给我买手机,我、我给你打电话。”
因为在学校里凌初一算不上活跃,所以我们在教室交流其实不算特别多。但我明白,同班同学这才是我们之间最基础的桥梁。这个桥梁现在一旦崩坍,关系慢慢疏远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了。
“是呢,是个好方法。”
凌初一似乎松了口气,紧接着又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啊,要是你很忙的话,我、我就不打给你了。”
她是很注意不给别人添麻烦的孩子。
“其实也没什么事,你随时可以打过来。”因为无法满足自己那些卑劣的心愿,我的心情更加低落了。
“惊蛰……”大概还是觉得我的态度有些反常吧,凌初一微微皱起了眉头,反拉住了我的手,“是、是不是你要搬家了?或者、或者是要转学吗?还、还是说你不想、不想再和……”
她似乎因为过度担忧而想到了某些不好的方面,泪光在眼角闪烁。
我赶紧打断她暴走的思维。
“不是不是,既不是搬家也不是转学,更不是不想和你做朋友,你以后一定不要再这样想了。”
“那、那是?”
我叹了口气,陡然想到当初自己说的朋友之间要坦白这件事。就算不是为了自己的虚荣心,也总还是要先给她打下预防针吧?
“嗯……是这样的,今天班主任找我谈话,说我下学期有机会能先进班。”
凌初一的眼睛亮了一下,与其说看起来不忧伤,不如说还很开心的样子。
“真的吗?真的吗?惊蛰你好厉害呀——咳咳咳……”她倒是一副很为我高兴的样子,比自己进了先进班还激动,咳得满脸通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