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得越多,害怕的情绪也积聚得越多。
一直悬在心脏上方那把透明的剑忽然有了确切的形状,剑刃锋利泛着?寒光,稍微不注意?落下来,就能轻而易举将心脏切成?两半。
一天一夜不知道怎么捱过去的,在家里呆不住了,索性就出门晃悠,漫无目的地晃着?晃着?,一抬眼才发?现又晃到别人小区里来了。
或许还是这条路走了太?多次,太?熟悉,大脑接收不到确定指令,便自动?将这里设置成?了目的地。
又或许其实没这么多原因,只是很单纯的因为,这里有他最喜欢的人在,靠的近一点,才能感觉到一点心安。
他在楼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楼下转了很久,转累了就跳上花台垂个?脑袋蹲着?,像个?弄丢了牵引绳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中途有好心的老奶奶看?见了,还主动?问他是不是忘了带钥匙,外面太?冷了,要不要跟她?上楼先坐坐。
他勉强笑笑说不用。
哪是忘带钥匙,他根本就没有钥匙。
明黄的路灯照亮湿漉漉的地面,好像连地上也泛着?灯光,看?起来很温暖的颜色,实际冷得人连哆嗦都打得不利索。
余惟漫无目的地等?了许久,最后?还是默默离开了。
他想,宴宴现在一定很生气。
生气他在他刚失忆的时候那么使坏捉弄他,生气他一直没有告诉他实话,生气他让他跟一个?一直那么讨厌的人谈了这么久的恋爱......
他真的太?坏了,现在等?来了现世报,活该被教训。
他得给宴宴消气冷静的时间,也要给自己多点准备的时间,准备好了,才不至于在宴宴冷冰冰对他送出一声滚时就心态爆炸。
宴宴总说他很厉害,万能得什么都会,什么都能解决,也是没有自知之明,听?得多了,竟然真的以为自己有多厉害。
到现在被打回原形了,才发?现什么万能都是吹出来的,他其实差劲得要命,就是个?又怂又差劲的胆小鬼。
他出了小区,一个?人摸去吃了海鲜粥,再一个?人慢吞吞走回家,洗澡,上床,然后?睁着?眼睛又失眠一整夜。
凌晨迷迷糊糊似乎是睡着?了,捱到中午醒过来起了又不知道该做什么。
心里还惦记着?那顿约定好了却没能实现的晚餐,呆坐了一会儿就钻进?厨房一通忙活,手忙脚乱了大半天才做好一桌子菜。
洗洗手拉开凳子在空荡的餐桌边坐下,味同嚼蜡地只尝了一口,憋了许久想要立刻马上见到宴宴的冲动?被歪打正着?触碰到开关?,终于压制不住了。
承认了,不管把逃避的理?由端得多冠冕堂皇,追根究底,他根本就是接受不了这样突如其来的分手,接受不了宴宴不理?他,讨厌他,不再喜欢他。
“宴宴。”
他通红着?一双眼睛站在雨幕中,唇色泛白,落在他伞上的雨水似乎格外冰冷,冻得他的声音都在几不可闻地发?抖。
“我后?悔了,我不想答应分手,我就是傻逼了才会说出那种话。”
“你太?好了,太?讨人喜欢,我自制力差,所以你对我笑一笑,我就栽进?去了。”
“我喜欢你,很喜欢,超级喜欢,喜欢的要命,只要一见不到你,我就比语文考试拿零蛋还要难过。一想到你会跟我分手,会不喜欢我,不愿意?再靠近我,我就觉得有快死掉那么难过。”
“我知道我这样道德绑架不好,也对你不公平,你不喜欢我是你的事,我不能逼着?你非要喜欢我......”
“无论怎样都好......只是宴宴,我可不可以,跟你要一个?缓冲期,让我慢慢适应一下行吗?”
他僵硬地抬起手微微摊开,掌心放着?一个?透明的小药瓶,里面空空的只有可怜巴巴两颗药丸,晃动?起来都不见什么声响。
“我还有两颗后?悔药,你说过这是长?期有效的,所以那两句话,我现在要收回。”
“一句是在巷子里,一句在教室,我说......我说如果你提分手,我一定会答应的话......我都要收回,所以宴宴你现在要是跟我说分手,我可能不会答应......不会马上答应了。”
似乎已经忍耐到了极点,余惟的声音哽咽了一下,混着?雨点砸地的动?静,沙哑得更厉害。
“求求你了宴宴。”
“别提分手好不好?如果真的很烦我,很讨厌我,可以继续给我摆脸色,或者干脆冷暴力我,我都能接受......就是能不能,别急着?跟我分手......”
这个?倒春寒冷透了。
寒风大大小小从身边吹过,余惟紧紧咬着?牙关?,像是一个?罪大恶极的犯人,心甘情愿以最卑微的姿态站在他的审判官面前?等?待最后?的审判。
雨天的天景花园安静得出奇,一个?来往的人的都没有。
话音随着?凉气散了,雨声就占据了主场,滴答滴落在水面,荡开层出不穷的涟漪。
等?不来回应的余惟守着?最后?的希望一点点黯淡,目光也落下了,缓缓收回手放回身侧——
“哥。”
温别宴忽然叫了他一声,清冽细软,潜藏的温和一如往常。
像是烘堂的火星,本以为注定是死灰的命运被微弱的一簇火苗整个?点燃,余惟眼睛霎时被重新点亮,蓦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宴,宴宴?”
“哥。”
为了让他安心,温别宴含着?浅浅的笑意?又叫了他一声。
他说:“你不是说过,要让我记住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我现在告诉你,我没有忘,每一句有关?爱你的话,我都记得。”
余惟这次是真的傻掉了。
动?动?已经僵硬的手指,忘了还可以眨眼睛,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放慢,生怕一个?不小心,眼前?的一切就会变回泡影消失不见。
“没有人要跟你分手。”
温别宴的声音隔着?半近不远的距离传过来,恰好可以让他听?见:“就是你男朋友被你宠坏了,一件简单的事情被他弄得复杂了,笨得好久才想明白。”
“他一直都在等?你过来哄他,可是等?了好久你一直都不来,没办法,他实在是想得不行忍不下去,只好自己过来了。”
“我之前?总说你一跟我说话,我就忍不住想要抱你,但是现在我发?现,排在拥抱之前?,更加强烈是想要见你。”
“哥。”他微微放低了声音:“不管失忆还是没有失忆,我的心从来都只有一颗,只会喜欢上一个?人,而那个?人也只会是你,不可能再有第二个?。”
想说的话说完了,等?待的人调了个?个?,却是同样等?了半晌也等?不来一声回应。
余惟立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声不吭,一只有一双眼睛亮得出奇,也红得惊人。
温别宴被他盯得太?久,目光不由自主闪烁起来。
迈出这步说出那一番话已经是他所有的勇气。
无措地攥紧了雨伞,他有点不好意?思了,但更多的是心疼这个?快把自己放低到尘埃里的傻子。
本着?哄人就要哄到底的责任心,温别宴悄悄长?吸了一口气,红着?耳朵对他摊开手臂:
“哥,要抱一下吗?”
雨伞可怜巴巴被主人扔在了地上。
温别宴被大步冲过来的余惟一把揽入怀里用力抱住。
仅剩的一把伞轻松遮住了两颗心,寒风冷雨都被挡在外面,只剩它们紧紧靠着?彼此裹着?滚烫的温度欢喜跳动?。
隐约有水珠浸透雨伞落在他的后?颈,又顺着?颈窝滑进?衣领,从温热变成?冰凉。
漏着?冷风的缺口终于被堵上,温别宴闭上眼睛笑了,无比依赖地将额头靠在他肩上,抬起手臂回抱住眼前?的少年,心满意?足。
“男朋友,你的睡衣落在我家了。”
他窝在他耳边慵懒亲昵地蹭了蹭:“我妈让我给你带去学校,不过我没带,转手放回了房间。”
“这样下次你再去,就很方便了。”
他的少年没有说话,回应他的是失而复得一般更贪婪的拥抱。
男朋友的怀抱真的好暖和啊。
温别宴埋下脸满足地想,现在在倒春寒这么冷,他应该来得更早些的。
不过没关?系。
幸好,现在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很轻了吧,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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