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少年面容清俊,眸光清浅。
姜娆是格外有耐心的,见着他这般支支吾吾的样子,不但不恼,反倒歪着脑袋,等着他的下文。
“阿姐,”
这孩子抿了抿唇瓣儿,如樱的唇色终于有了些润意,兀地低垂下眼睑,视线落在地上的人影里。
“我不会……”
我不会让你为我再受一份罪了。
他张了张嘴,却迟迟没有说出这一句话来。
刈楚不敢去想,她单薄的身子是如何承受那两下重击的,只知道,她挨的那两棍棒,只是因为他。
只是因为她逆着苏六姨的意,收留了他。
瞧着少年闪烁的目光,姜娆笑了:“你不会怎么,不会再给我添乱了?”
他闻言,连忙点头,低声道:“嗯,不会了。”
再也不会了。
“那好,”她瞧着他的眼睛,少年的眼睛很漂亮,澄澈而幽静。
姜娆瞧着,心中也欢喜,便不禁扬了扬声。
“你以后在我身边,要收回原先冲动的性子,万事务必三思而后行。”
“若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定要先和我说,不要一个人轻举妄动。”
“倚君阁还有许多规矩,等我再慢慢教你。”
末了,她又轻声问他,“这些,你可都记下了?”
“记下了,”刈楚忙不迭地道,“我以后不会给阿姐添乱了。”
说这句话时,芸娘恰好也走了上来,听见少年这么说,也不禁笑了起来。
这两个孩子在倚君阁内,互相为伴儿,也是极好的。
不知不觉便回了萱草苑,姜娆身子痛,便让芸娘备了热水去泡澡。
刈楚在外面,瞧着她把门关严实了,才缓步来到马圈,牵了那匹叫“大欢”的马儿来。
他也不嫌那马圈脏,径直和大欢窝在了一起,那马不惧生人,兀自低着头吃着马料,不去理会刈楚。
刈楚将头靠在围栏旁,眯起眼睛,望着天上那一轮皎皎明月,眼神忽地开始恍惚。
“大欢。”
他生涩地唤了那马儿的名,大欢登时住了嘴,转过头来望向他。
“噗,”刈楚见着大欢的反应,没忍住笑出来,“没想到你这么通灵性。”
也只有对着一匹马,他才能完整地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不知为何,他面对姜娆时,总觉得言语艰涩,一句话竟说得结结巴巴起来。
他以前不这样的。
他以前也是个精明的后生,只是不知为何,面对姜娆时,他总有种无形的压力。
特别是望向她那如花笑靥时,刈楚只觉万千言语都变得拗口,尽数缠绕在他的唇齿之间,无法吐露出来。
她太过美好,太过温柔。
回想着今夜发生的一切,他恍然发现才与姜娆相处了不过寥寥几个时辰。
刈楚一边玩着马毛,一边不知在兀自思量着什么。没过多久,只听“吱呀”一声,门扉已被人推了开来。
“刈楚?”
一阵温柔的女声陡然在黑夜中散开。
“刈楚,你在哪儿?”
“在这儿。”
他连忙站了起来,只一眼,便看见她裹着一件素白的衫子,缓缓从房内走了出来。
“阿姐,我在这儿。”他回道。
她的头发披散着,青丝潮湿,面上的桃花粉也被洗了去,露出她原本健康的肤色。
即便是不涂桃花粉,她的皮肤也是极为白皙的,刈楚站在马圈里,瞧着她,竟不敢上前。
姜娆看见了他,不由得笑了:“怎么窝在马圈里,快来。”
见着他不动,她便上前,边说边扯住他,“那里脏死了,快进来,泡个澡。”
闻言,刈楚愣了愣,转眼间已被她扯进了房间。
“你先洗澡,洗完澡,我再给你敷药,”她一边说,一边收拾着铺在床上的衣服,又将一件黑色的衫子挂在屏风上。
“这是我原先跑出去玩时穿的衣服,应该勉强合上你的身形。”
收拾完衣服,她便扭过了身子。只一眼,刈楚便看见了她素白衣衫下隐隐的身形。
这件衫子,想必是她的闺中之物,平日里洗了澡后在闺房里才穿的。许是她平时穿惯了,此时穿着这件薄如蝉翼的衫子也不觉奇怪,更不觉得别扭。
但他此时却别扭极了。
只是因为那素衫底下,透着她的皮肤莹白,身材姣好。
宛若通透的白雪,娇嫩的桃花。
目光顿时发了烫,少年连忙将脸别了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却驱之不去,一直萦绕在他的鼻尖。
头脑发昏。
心底里没来由地升起一团燥热的火,霎时间,便漫及了他的全身。
“我……唔。”
刈楚刚开口,就听见她轻柔的声音,“那件衣服你洗完先穿着,明天我叫芸娘去集市上给你买几件衣服回来。”
“好。”
他扭过头去,瞧着屏风上的那件衣服,低低地“嗯”了一声。
见他没有反抗,姜娆噙着笑袅袅转过了身子,又一手推开了房门。
跨过门槛时,她回头望了一眼还呆愣在那儿的少年,笑道:“洗快些,再磨蹭便要天亮了。”
“好,我洗快些。”
刈楚连忙隐入屏风后,听着门被人关上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他已经十五了,不再是一个对男女之事一窍不通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