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骆闻舟和费渡来到了育奋中学,通过老师,找了王潇口中的几个女生问话。
因为这一场惊天动地的丑闻,学校不得不放假一个月接受调查,最近才刚复学,不少学生都?转学了,家长们集体?要求退学费。之前张扬跋扈的“大姐大”梁右京好?似换了个人,嘴唇干裂得起皮,裹在?不合身的校服外套里,像个披了麻袋片的小?柴禾妞,在?楼道里脚下生风、边走边化?妆的女生好?似只是个幻影。
骆闻舟没多?废话:“魏文川生日请你们吃饭那天,还记得你们几个什么时候回的学校吗?”
几个女孩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大着胆子说:“我们好?像没回学校。”
“后来不是去ktv了吗?”
“对,他们带了酒,喝多?了,在?ktv开的房间。”
旁边老师的表情已经难看到极点了——在?校生出入娱乐场所,醉酒还夜不归宿,学校居然没管。
“王潇撒谎的可能性不大,一个普通小?女孩,让她去骗警察,这事?有点勉强,万一被看出来,反而更容易暴露自己。”骆闻舟打发了几个灰溜溜的女学生,转头对一脸僵硬的值班老师说,“麻烦联系保安室,看看教学楼11月的监控记录还在?不在?。”
学校的监控记录一般保留五十天,不过最近频繁出事?,为了备查,本来应该删掉的备份一直没敢动。当天的监控很?快被调取出来,正是休息日,整个教学楼里空荡荡的一片,非常安静。
镜头里王潇独自从?教室里出来,去了教学楼里的卫生间。
“等等,”费渡忽然说,“这有个人。”
陪同的值班老师几乎被这句话吓出了一身鸡皮疙瘩,定睛一看,只见监控角落一个偏僻的楼梯口,有个校工模样的中年女人藏在?那。
值班老师脱口说:“这……这人好?像不是我们学校的!”
骆闻舟:“你确定?”
值班老师仿佛推卸责任似的,忙说:“真不是我们学校的,我天天在?教学楼里巡视,校工我都?认识,没有她!”
只见那个中年女人跟着王潇走进卫生间,她先在?四?周查看一圈,查看附近有没有人,又往厕所里面探头看了一眼?,大概是确定王潇是不是进隔间了。然后从?兜里拿出了什么东西,走了进去。
大约几句话的时间,中年女人从?卫生间里出来,压低帽沿,飞快地走了。
好?一会,王潇才好?似有些紧张地从?厕所出来,犹犹豫豫地往教室走,先是扒在?教室后门?看了半天,确定里面没人,才仿佛松了口气,推门?而入。
“王潇没说谎,”费渡把视频停在?她扒教室玻璃的一刻,“她确实听见了欺负过她的女孩聊天的声音,你看这里,她是担心在?教室里撞上对方,才会有这个动作——应该是质量比较高的录音和播放设备。”
骆闻舟拿出电话,把监控上的中年女人照片发给同事?:“查一下这个人的身份。”
此时,陶然已经很?有效率地带人来到了南湾县。
在?燕城周围,南湾明显属于后发展起来的区域,低矮的棚户和城中村还有不少,正在?改头换面的过程中,拆得乱七八糟,道路也坑坑洼洼的。南湾派出所的民警迎出来,十分热情地给他们带路:“你们说的这个尹超,户口还在?咱们这,人早就搬走了,刚才我大概问了问,他们家老房子拆迁他都?没回来,是他弟弟尹平拿着授权书签字领的钱。”
陶然没料到会这么容易就找到“老煤渣”的线索,忙问:“所以这个人一直跟他兄弟有联系?”
“没有,”民警说,“领导,您猜怎么着,我早晨接到你们电话就上门?去问了,结果这个叫尹平的人含含糊糊、躲躲闪闪,我当时就觉得不对劲,再一逼问,才知道丫挺的那授权书根本就是伪造的,就为了独吞老家儿那点拆迁款!哎,前面慢点开,修路呢……让他们拆得乌烟瘴气的,一家子原来守着个小?破屋过日子过得好?好?的,现?在?——得,爹妈不是爹妈,儿女不是儿女,兄弟姐妹一场,天天为这点钱掐得跟他妈乌眼?鸡一样,我们这一阵子出警就没别的事?,全是为这个产生的矛盾……前面就到了。”
尹平一家刚从?老宅里搬出来,住在?一处临时租屋里,一家三口住在?一起,屋里采光不良,仿佛连暖气都?没有,活似个阴冷潮湿的冰窖。尹平是“老煤渣”尹超的双胞胎弟弟,也是五十六周岁,在?一家单位烧锅炉,一张瘦脸拉得老长,脸上多?长着十年份的褶子,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愁苦气。
陶然一见就是一愣——“老煤渣”留在?市局的备案资料已经是十多?年前的了,然而依然能看出他五官与眼?前这老男人的相似之处,还真是双胞胎。干了亏心事?,尹平开门?见到警察的时候表现?得十分畏缩,忙着指使和他一样愁苦的老婆端茶倒水。
“让人查出问题来知道惹事?啦?伪造你哥签名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呢?”民警脸一板,“你这是违法,懂吗?”
尹平耷拉着脑袋,一声也不敢吭,搭在?膝盖上的双手戴着一副脏兮兮的毛线手套,不安地在?裤子上来回搓着。
“我们这回过来,主要不是追究这个问题。”陶然放缓了语气,把自己的工作证压在?桌面上。
尹平的目光从?他的证件上略过,连搓裤子的动作都?停下了,整个人一僵,吓得不知怎么好?。
“你哥尹超是我们一起案子的重要证人,”陶然说,“我们正在?找他,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尹平的下巴几乎要点在?胸口,轻轻地摇了摇头。
南湾的民警在?旁边说:“是没有还是不敢拿出来?你有胆子独吞家产,没胆子跟你哥说话是吧?就你们这种人……”
陶然一摆手打断他:“尹平,你最近一次和尹超联系是什么时候?”
尹平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随后又飞快地躲闪开陶然的目光,嗫嚅半晌:“有十来年了……我哥说他在?燕城得罪了人,得走,刚开始老娘活着,他还隔三差五地寄钱回来。大概八/九……十年前,老娘没了,我们也联系不上他,我就……我就去他最后一次汇款的地址去找。”
“在?什么地方?”
“T省,”尹平说,“到处跟人打听,找了半个多?月才找着他。他看着挺有钱,过得也滋润,就是不愿意回来,说他仇家太厉害,回了燕城他们得要了他的命。我反正……反正是没见过他哪来的仇家,气坏了,就说‘你不回去,就当老娘没生过你,忘本的混蛋王八蛋,不孝!迟早得遭报应!’”
尹平先开始还小?心翼翼的,到了最后几句话,约莫是动了火气,额角青筋暴跳,哑着嗓子吼了出来。
陶然一顿,不是真情实感,恐怕还真演不了这么逼真:“那以后再也没联系过?”
“还有什么好?联系的,他不是我们家的人了,有什么资格来分老家儿的东西?”尹平梗着脖子抬头去看方才说话的民警,“我没违法,我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