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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亨伯特·亨伯特 二十三(1 / 2)


昏暗的房间里,鲁米诺试剂喷洒过的地方泛起幽幽的荧光,地板、屋顶、门?缝……大片大片的连在一起,无处不在,几乎就是一层让人头晕目眩的墙纸。

被移开的沙发缝隙里有?没?清理干净的陈年血迹,在一尘不染的浅色地板上格外触目惊心,不知沉冤多少年,终于重见天日。

墙上贴满了隔音材料,客厅正中间挂着一面照片墙,优美的田园与自然风光错落地陈列在那,充满了雅致的文艺气息——如果不是上面也镀着“荧光膜”。

卧室里则挂着一幅“牧羊图”,一米来高的大画框很有?分?量,有?个现?场的技术人员盯着它看了一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劲,摘下来一检查,发现?里面装了偷拍照相机,镜头正好从牧羊女的眼睛里往外窥视,这让画中少女脸上恬淡的微笑无端有?了几分?诡秘色彩。

卧室旁边紧锁的储物?间里藏着各种需要法医来辨认的刀具与绳索……

然而以上种种,都没?有?南向窗户上那副放大的照片令人毛骨悚然。

“陶副你看,他这窗户是那种老式的,分?内外两层,中间拉了一层酒店常用的那种不透光窗帘,再把照片糊在里头这层玻璃的外侧,”检查现?场的技术人员对陶然说,“这么着,外面就算是爆发太阳风暴,也能被这层防紫外线的窗帘挡住,不会有?强光穿透相纸……啧,不过他这照片贴得?真学问?啊!”

照片被放大成微妙而精确的比例,在逼真的黑暗环境里,人站在这间屋里,真是晨昏不辨、日夜不分?,乍一看,可能还以为玻璃窗外就是这样的夜景——那街道细而窄,老楼稀稀拉拉地立成几排,遥远的路灯尚在百米之外,花坛自由散漫地长着,娇花与杂草共生?,不知怎么枯萎了一小片,从居高临下的角度,正好能看见枯枝中间有?一团微弱的光,不知什么地方的光源反射到了那在花坛里若隐若现?的地下室,地下室露出一角的小窗上,有?一张少女模糊的脸。

这是重要证物?,两个现?场的技术人员小心翼翼地上前,把那照片连着玻璃一起卸了下来。

陶然拉开遮光窗帘,推开外窗,这一刻,他瞳孔微缩,在大太阳下面奔波出的一身白毛汗顿时潮水似的消退了——

陶然霍然看见,窗外那堆用来代表吴广川家的塔尺和石头,与关?上窗户后照片上对应的位置严丝合缝、如出一辙。

“陶副!陶副!”被大家留下审问?物?业的一个警队实习生?三步并两步跑上来,在楼道里就开始嚷嚷,“物?业承认了!说这间房子确实是群租房,但租户好像都不是常住,可能就是在附近工作的白领,过来睡个午觉什么的,物?业的人说他们不怎么开火,水电用得?也不快,应该不存在安全隐患,所以……卧槽!”

“小心点,这是现?场!”

“别毛手毛脚的往里闯,躲远点!”

小青年在门?口看见这“壮观”的房间,傻了眼,被同事们砸了一头数落。

“不存在安全隐患,”陶然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窗外,“房主能试着联系上吗?”

“房、房主在国外,刚打了个电话,是空号,还得?再想想别的办法。”实习生?说到这里想起来了,“哦,对了,陶副,201的车位是占着的,有?一辆SUV!”

交管部门?很快调出了那辆车的车主信息——既不是201室的房主,也不是任何一个和那起案子有?关?的人,登记的车主是个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老头,除了户口还在燕城,已经?搬到外地好多年了,接到警方电话,老头先是一肚子莫名其妙,直到听见警察问?起车牌,他这才有?点慌。

再一追问?,才知道车牌虽然是他的,车却不是。

老人退休以后去了外地和子女一起生?活,这边的车牌用不着,就干脆趁着这几年车牌号不好摇,私下租了出去,每年收点钱,也不麻烦,只要年检的时候露个面就行?,租户连路费都给他报销。

“这……是不是得?罚款啊?还是扣我驾照?”车牌主人不住地解释,“警察同志啊,我真没?收多少钱,一年才两千多,不信我给您看合同……”

“你们违法私自租赁个人车牌,还签了合同?”陶然听得?十分?无言以对,“那和你签合同的人是谁?”

“哦……是个女的,叫苏……苏什么?哦对,苏筱岚!”

陶然挂断电话,蓦地转身:“从曲桐失踪当天一直到现?在,查这辆车的行?车轨迹!”

“陶副队,这车没?装GPS和行?车记录仪,只能看路网监控——曲桐家里收到录音的前一天,这辆车从南机场高速出过城,随后拐入燕港高速,两个小时后下高速上国道,又半个小时,从国道上驶出,拐到了监控范围之外,第?二?天原路返回,全程没?有?进入过加油站。”

也就是说,这辆车在离开国道后,并没?有?走太远。

“他离开国道时,附近都有?什么?”

“一些自然村……海滨疗养院、农家乐、油画村。”

滨海?

陶然凑近客厅的照片墙,其中一张照片拍得?正好是夕阳下波浪冲刷海礁的抓拍。

“定位这面墙上的所有?照片的拍摄地点,我们走!”

陶然他们出城,骆闻舟和费渡进城。

夕阳又开始下沉,暑气依然蒸得?人睁不开眼,燕城市局总算消停了一点,骆闻舟回来的时候,信息登记工作已经?基本完成,让家属们回家等消息,少数人或是住得?远无家可回,或是纯粹的不甘心,依然在市局里徘徊,值班员和刑侦队只好安排他们先去食堂吃饭。

骆闻舟拧开一瓶矿泉水,又从郎乔办公桌上顺走了两袋速溶咖啡,对着瓶口倒进水瓶里,用力使劲摇了几下,速溶咖啡心不甘情不愿地在凉水里将?融未融,泡出了猎奇的颜色和更加猎奇的味道,然后他在费渡震惊的目光下一口喝了小半瓶:“看什么,我又没?喝尿。”

费渡感觉视网膜的胃都疼了起来,仿佛自己的眼睛喝了一大口冰凉的香油,他赶紧移开视线,专注地盯着他们从骨灰盒里翻出来的照片。

“二?十多年的,上百个失踪女孩,虽说加入他们的‘会员’标准可能比较苛刻吧,但五个嫌疑犯的数量是不是有?点少?”费渡轻轻一弹手里的照片,“而且这些看起来都挺新,应该只是近几年的……”

他说到这里,突然没?了声音。

骆闻舟略带疑问?地看了他一眼,费渡隔着一块眼镜布,小心地捏起了其中一张照片——那是个仰着头的男人,看着颇为斯文,四十来岁,长得?还算周正。

每个被照片记录在册的人都有?好几张不同角度的照片,应该是偷拍,然后把其中比较有?辨识度的都留下了。那男人其他几张照片要么一脸猥琐的陶醉,要么神?情狰狞扭曲,唯有?这一张表情少一点,多少能看出是个人。

“这个人好像有?点眼熟。”费渡蹭了蹭自己的下巴,“眼熟,但是想不起来,肯定不是公事上认识的,我收名片的时候我会刻意留意对方面部特征,事后记在对应名片的后面,省得?时间长了想不起来尴尬;也肯定不是一起玩过的人,平时一起玩的就那么几个,即使带人来也不会带这种……乏善可陈的老男人。我对人脸的敏感程度很一般,一面之缘的人超过一个月通常就不记得?了,那应该是近三十天之内的事。”

骆闻舟就着尿一样的速溶咖啡,非常新鲜地听着费渡拆解自己的记忆——他对自己的了解就像宅男对电脑配置一样如数家珍,精确而客观,虽然不见得?每件事都记得?,但是所有?的行?为模式都有?迹可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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