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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第 119 章(1 / 2)


次日早朝,封述便告了假,帖子是其亲卫递进朝廷的,言其感染风寒,不能上朝。

帖子递进尚书台里,先由司徒慕容烈批阅了,再送进宣光殿中,太?后准了假,命其好好休息,由尚书台暂领洛阳县衙的事务。

“到底是积劳成疾。”女?侍中白氏将折子放进紫檀描金的漆盒里,陪笑道,“听闻洛阳令除了处理京畿的大小事务,还分担了一部分中书省的政务。至于尚书省,也是崔舍人主管着,他们这?样牢牢地把权力抓在自己手中,如今病倒,对于太?后才?是好事啊。”

起?初因为?封述初次出仕,官职不宜过高,斛律骁只给了洛阳令这?个职位,实则上头还有河南尹管着,因此太?后也不便反对。后来永宁寺一场大火,河南尹去世,他趁此命封述以洛阳令的身份行使河南尹之责,巡属县、劝农桑、考官吏、纠不法……名为?洛阳令,实则主管整个京畿地区。

这?个位置,的确是握在自己手里较为?合适。然?太?后在心里审视一番,封述病倒后,竟无可以接替的人选。

他在这?个位子上才?干了一年,然?无一点可以指摘的错误,永宁寺大火那样的突发事件也是处置得当,疏散人群、救火,都做得□□.无缝。论才?能,朝廷无有匹及。

她摇头叹息一声:“这?话倒不能这?么说,魏王跋扈无假,然?洛阳令和?中书舍人却?是不可多得的贤才?,这?回也多亏了他们替朕分担政务,朝廷才?不至于乱作?一团。”

这?就是太?后的悲哀之处了,既要用人,却?全然?无人可用。叔父因元宵的那场大火斗志丧尽,几次请他归朝都被以守丧为?由拒绝,更勒令族中弟子不得出仕。裴氏心知这?是叔父为?了保全河东裴氏所选取的无奈之策,并不能反对。

其他士族,荥阳郑氏被夷族,清河崔氏是墙头草,剩下的多则审时度势,拜在斛律骁门下。至于斛律骁,说来可笑。他在时,她满心的厌恶与忌惮,可此时朝廷内忧外患,倒盼着他能够早日归来,坐镇京中乱局……

朔风扣窗,寒意凛冽。太?后望着窗外透亮的天色,渐渐出了神。白氏道:“老奴有一言不知当不当讲。”

“你有人选?”

白氏颔首:“只是……只是要委屈了太?后,故而老奴不敢推举。”

她说得遮遮掩掩,太?后却?明白,蹙眉道:“你是想?说河间王么?不错,论威望,他的确堪作?河南尹。然?其人品低劣,不配为?官。”

上回他不顾礼法调戏她还历历在目,论宗法,她是他的君,论亲缘,她也是他的长嫂,裴氏咽不下这?口气?。

“老奴知罪,老奴惶恐,请太?后责罚。”白氏忙跪地请罪。

“起?来吧。”裴氏饮了口茶才?咽下心底的那股厌恶,“朕也知道,如今朝廷无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此事容后再议,随朕去各个台阁瞧瞧。”

*

中书台里,荑英尚不知好友差一点就要被分去权力,正埋首于浩繁卷帙间,批阅堆如山峰迭起?的竹简。

她看得认真,连同僚走?近了也不晓。一名身着红袍的青年官员拾起?她桌下掉落的卷帙,懒懒扫视一眼:“又是尚书台的折子。”

“我们中书省历来只负责起?草诏令文书,什么时候管起?六部的事了。卢某不知,还请崔舍人为?卢某解惑。”

荑英抬首一看,却?是与她同任舍人一职的卢琮。

范阳卢氏是当年前?魏高祖分姓定族钦定的一等高门,卢琮又是嫡子,历来瞧不起?她这?崔氏庶支、父母双亡的孤女?与他平起?平坐,自她入职以来,明里暗里寻了她好几次麻烦。

她不愿声张,落在他人眼里却?是胆怯畏事了。旁有一人笑:“你去惹她做什么。人家明是中书省的人,实则是尚书台的长官。岂不闻朝中都言,尚书台魏王为?正,崔舍人为?副?只怕将来魏王返京,崔舍人青云直上,你我还得仰人鼻息呢。”

这?话却?是在指责荑英是依靠了与魏王的不正当关?系才?能入仕,与日后的种种升迁皆是因了此,荑英白净秀气?的脸一瞬涨得通红,却?因身份尴尬,只是不理。

“好了,吵什么吵。”

中书监齐谦自里间背手出来,脸色很不好看:“朝廷内忧外患,尔等不思为?朝廷分忧,反在这?里吵吵嚷嚷,有损和?睦,成何?体统!”

南齐寇境,太?后急召他商议如何?处置,齐谦如今正为?此事烦愁,顺手操起?荑英案上的一卷竹简狠狠地敲在桌上。

殿堂中立刻安静了许多。卢琮道:“齐监说得没错,某些人不仅不为?朝廷分忧,反倒给朝廷添乱,我们中书省给了她容身之处,她非但不感激,还要去攀尚书台的高枝,放着自己的本职工作?不做,去揽尚书台的事做。依我看,崔舍人如此心向往之,不若等魏王回来,我替你回禀了魏王,调你回尚书省可好。”

荑英仍是不理,俯低身子只拾捡着地上散落的竹简。齐谦闻言不悦,但见她置若未闻,到底未曾开?这?个口。

这?女?人是魏王安进来的,也着实有些才?学。身为?长官,他虽知晓手下这?一大帮人瞧不起?她女?子出身,但魏王未曾吩咐过,他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毕竟,谁不是这?般厮杀出来的呢。就连他自己,早年也因为?不是卢崔郑王的出身遭过讥笑,如今才?熬出头。

男人也好,女?人也好,要想?获得别人的尊重,只能靠她自己。

厅堂里依旧鸦雀无声,荑英默默拾捡着地上散乱的竹简,殿外却?有声音传进来:“卢兄此言谬矣,大家都是拿的朝廷的俸禄,何?来中书省给崔舍人容身之处。卢兄的意思,难道是说中书省在越俎代庖么。”

门外之人长身玉立,皎若芝兰修竹地立在天光里,身影颀长笔直,正是本已告假的封述。

这?一声若金声玉振,铿锵清脆,堂中之人纷纷侧目,荑英先是微讶,旋即感激地向他看去。

视线相触,他对她微微颔首,示意她放心。卢琮愣了一下,很快冷笑:“原来是洛阳令啊。”

“你倒也犯不着这?般曲解我的话,历来国家取士都是男子,从未有过女?子,你既和?她同出魏王门下,自当比我们更清楚她是如何?进这?中书省的大门的。”

封述走?进来,不卑不躁:“国家以才?学取士,难道是只看男女?之分的么?当年邓太?后诏曹大家续写汉书,以卢兄之见,难道莫如去大街上随意拉个男人来写来得便宜?”

“那也仅是修书而已。”卢琮的脸色愈发难看,“可她操纵政事,凌于公卿之上,却?是牝鸡司晨!”

殿外,宦官的通传声就此断在喉咙里,中书省大门外的陛阶下,才?踏上第二层石阶的太?后身形僵住,不过转瞬恢复如初。白氏给那通传的宦官使了个眼色,宦官很快会意,扯着嗓子重新通传,于是堂中彻底安静下来,中书省诸人慌慌张张出来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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