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卑……?
谢窈惘然不解,扭头看向身边的?丈夫。
斛律骁变了脸色,还?不及出言解释,琪琪朵已嘴快地指了他?道:“我说得不对吗,他?鲜卑话说得比我还?好哩,喝酪浆也不会?吐,难道不是鲜卑人,是汉人?”
原来不是认出了他?。
他?面不改色:“姑娘认错了,鲜卑话是我后学的?,我是汉人,不是鲜卑人。”
“至若酪浆,我初时的确有些喝不惯,出于礼貌,却也不至于无法?下咽。”
不是鲜卑人?
琪琪朵十分疑惑。来人仪表堂堂,相貌亦是她们族群常见的?高鼻雪肤,如果不是因为看他?鲜卑话说得如此流利,她才不会?同意他们做客呢。
“好吧。”她耸耸肩,“明德说有朋友远道而来,是值得快乐的?事。既然来了,就留下好了。”
这只不过是个小插曲,琪琪朵说过就忘了,瞥眼瞧见谢窈捧着盛酒的?皮质酒囊愣愣地不曾下咽的样子,两道弯弯如月的?眉毛倏地皱起:“怎么不喝呀,这是上好的马奶酒。”
谢窈神思却还落在方才琪琪朵的无心之?语上,纵然丈夫先前和自己解释过,是为出使虏国而学虏语。可他这一口虏语却流利得叫人误以为是胡人,却有些说不通了……
其实细细想来,他?这个人,身上处处透着怪异,叫她觉得奇怪的又何止这一件事呢。小到日常起居里的?种种细微之处,大到即使是两人独处时也从不说金陵雅音的语言习惯,都在表明她的?丈夫并非是梁人,汉人。
可若他不是梁人,又是什么人呢?
眼前似横了一层雾,只待拨云便可见日。可她却怎么也拨不开?眼前的?浓云。
神思被琪琪朵的话语拉回,谢窈轻轻摇头:“我喝不太惯。”
这人怎么这样!
女子不满地板起了脸,才要发作,帐外的?大黄狗突然汪汪汪地叫了起来,含笑的?男子声音随风涌入:“琪琪朵!”
琪琪朵立刻换上笑,飞鸟投林似地奔去了帐门边,一名亦穿着胡服的?青年男子掀帘进来,身后还跟着那条不停摇尾巴的?黄狗。谢窈下意识地朝身侧的?男人身后躲去。
“怎么,家里有客?”
男子一把抱住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妻子,看向二人。琪琪朵抱怨道:“是哩。是两个汉人,我拿珍藏的马奶酒款待,他?们不喝。”
“琪琪朵姑娘的?酒很好。”斛律骁道。
男子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见他?器宇轩昂,气度不凡,联想到今日在衙门里听说的?魏王出关去了的?传闻,心中已大致猜到来者身份。松开妻子微微一笑道:“既然是远道而来的客,还?请留下用顿便饭。晚上部落里有篝火会,若是尊贵的客人愿意留下来,就再好不过了。”
“鄙人祁明德,是雁门郡衙的?一名小吏,不知二位怎么称呼?”
斛律骁随口诌了个名字,熟稔地和祁明德谈天论地起来。祁明德又叫琪琪朵去备饭,谢窈道:“我也去吧。”瞥了眼在帐门口摇着尾巴绕着主人腿打转的大黄狗,却有些迟疑。
“汉人就是麻烦!”
琪琪朵嘴里不情不愿地抱怨道,却拽过黄狗朝帐外拴狗去了。谢窈同丈夫颔首示意,亦跟了出去。
二人前脚才离开,帐中,祁明德脸色一肃跪下了:“殿下。”
“你认得孤?”
“下官卑贱,岂得瞻仰殿下英姿,只是殿下下榻雁门之日下官有幸远远地望见过一眼,而今见殿下龙章凤姿,器宇不凡,便斗胆认出了。”
这是个很年轻也很英俊的?汉人男子,两簇浓黑剑眉下目光真诚而诚毅,虽燃着野心,却并不叫人厌恶。斛律骁目光巡视地在他身上一一逡巡而过:“既然认出了孤,又为何留孤?莫非你想图谋不轨不成?”
“下官不敢!”男子蓦地磕了个响头,口齿却清晰无比,“殿下意外来到寒舍作客,是小人的荣幸,若能有幸侍奉大王与王妃,小人虽死亦无憾矣。”
“小人之所以斗胆邀请殿下留下,是因为今晚族中的确有篝火会,烹羊宰牛,百姓燃篝火欢舞,热闹非凡。小人是想着,大王与王妃……许是会觉得我们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土路子新鲜。”
知他有意讨好,斛律骁倒也不恼:“起来吧。若是被你夫人瞧见,只怕又难以说清了。”
祁明德起身:“殿下若有什么吩咐,尽管安排小人去做。”
“吩咐么,”斛律骁挑眉,“这第一件事,就是管住你的?嘴,不该乱喊的?时候别乱喊。”
他?素来喜欢有脑子又有野心的?人,目标精准明确,也能让人一眼就看到他的?目的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