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从正屋出来,就见十几个丫鬟婆子,有提着灯笼的,有捧着盒子的鱼贯走进院来,中间簇拥着一位身穿大红天鹅绒长裙,三十多岁通身气派的贵妇人,不说衣料名贵,且有价无市,单说那髻上斜插的一支赤金嵌翠步摇,上面镶嵌的红宝石,竟有指肚大,在灯光下熠熠生辉,晃得雨澜眼睛都花了。
雨澜继承了前主人的记忆,立刻知道这妇人便是杨府后院里的三号女BOSS(一号老太太,二号大太太),二老爷的正房太太,雨澜的二婶了。
这可是杨府的实权派,雨澜不敢怠慢,立刻走上前规规矩矩福身下去,“侄女给二婶请安!”
二太太正要说话,王妈妈已经从厢房里出来,一见真是二太太来了,脸上立刻挂了谄媚的笑容,隔着老远便一叠声地嚷嚷:“哎呦,这不是二太太嘛,哪阵风把您这位菩萨给吹来了,快屋里请屋里请!”
还真把自己当成了绿静斋的主人。
二太太皱了皱眉,大太太身边几个用的上的得脸的妈妈她都认得,并没有王妈妈这么一号人物。主子没说话呢,这个下人倒让起客人了,这侄女的小院里什么规矩?
二太太根本就没理王妈妈的茬,她亲自伸手扶起雨澜,和声道:“早就想来看看侄女了,只是嗣哥儿病着,也就一直没得空儿……”
“让二婶挂心了!”
“身子都好吧?”
“都好!”
“那就好,那就好!”二太太爽朗地笑起来,拉起雨澜的胳膊。
说了几句,雨澜就在前面引着,将二太太让进堂屋,王妈妈被晾在一边,讪讪地,陪着笑脸跟在后面。
二太太在上首坐了,目光扫过多宝格里寒酸的摆设,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皱。跟着二太太进屋的两个大丫鬟眼里却闪过一丝鄙薄。
不待雨澜吩咐,晓玉已经奉上了茶。
二太太接过茶碗来,只闻了闻,就将茶碗放在一旁的桌上,喝都没喝一口。
在她看来,品质这样低劣的陈茶的确是难以入口。
看看雨澜身上的穿戴,半旧的过时的褙子,头上脖子上手腕上,连个像样的首饰都没有,自己身边的一个三等丫鬟也比她穿戴得体面些。
二太太房里也有庶女,作为嫡母,她也讨厌不是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庶子女,但苛待庶女苛待成这个样子,大太太的心胸实在是有够小的。二太太不由在心里狠狠鄙视了一下大太太。
就算她的生母是个青楼女子,那也总是进了门抬了姨娘的,七姑娘毕竟是入了族谱的杨家小姐,再怎么瞧不上眼,也不能养成这样吧!穿成这样,丢的可是杨家的脸,这个大嫂还真是个不上道的人。
二太太的语气越发和蔼起来:“瞧你如今气色倒好,药还吃着吗?”
雨澜欠了欠身:“谢二婶关心,侄女身子已经大好了,药就停了!”晓月晓玉倒是想继续给她喝药,可那黑乎乎的药汤,她实在是喝不下。顿了顿,关心地问:“嗣哥儿的身子还好吧?”
说起儿子,二太太脸上的笑立刻温柔了三分,“今日才请林太医来瞧过,已经大好了!当日可是多亏了有你……前阵子听丫鬟回报你在水里一泡,病的厉害,我和你二叔着实担心了一阵子,总算吉人自有天相,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也就放心了。你这次救了嗣哥儿,就是我们二房的恩人,我和你二叔总是不会亏待你的。”
雨澜忙道:“二婶快别这么说。嗣哥儿也是我的弟弟,作姐姐的哪有看见弟弟掉进水里,还不拉一把的道理。哪里还有要二叔二婶回报的道理!”
嗣哥儿是二太太的幺儿,今年才五岁,二老爷二太太一向宝贝的心肝肉似的。半个月前奶妈子带着嗣哥儿在湖边玩耍,湖上的冰冻得不结实,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竟掉进了冰窟窿里。奶妈子和丫鬟们当时就吓瘫了。
正巧七小姐带着晓月打那儿经过,一向温吞水似的的七小姐也不知哪来的勇气,二话不说跳下刺骨的冰水,将嗣哥儿从水里面抱了出来。好在岸边的湖水也没有多深,只没到七小姐的胸。饶是如此,回到绿静斋七小姐还是大病了一场,烧了几天之后再一睁眼,七小姐里边的灵魂就换了一个。
为这事,二太太是真心感激雨澜……
二太太见雨澜话说得得体,也丝毫没有居功自傲的意思,脸上的神色就又和蔼了几分。之前她只见过这个侄女有数的几次,几乎没打过什么交道,一直听说杨府这个最不得宠的庶女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今日一见,似乎传言有些不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