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正在此刻,眼见?见?到?——
柔然骑兵独步天下的墙式冲锋!
只有柔然王周身的极少数精锐,才能做出这样的冲锋!
柔然王用?来?的冲阵不多,可每次出现,都是以一当十,只需一个照面,硬生生把十倍百倍的步兵冲散,压垮!成为北地传说中的噩梦。
距离紧密,士卒人腿旁挨的是旁人马,战马无法掉头,即使?马上的士卒如何害怕,想反悔,想退缩,绝无可能!
真正的一往无前,毫无退路!
不管前面的刀剑、是长矛、是弓/弩,甚至是投石机、八牛弩,城墙冲锋一旦开启,就绝不可能停下!
此刻,城墙上的老兵心头一沉,面对这样的阵仗,不用?说冲上来?,光是见?到?这副骑兵的样子,步兵的阵就维持不住了!
人终究是人,不可能明知是死,还会硬上!
他几乎有些不忍看,底下这只小小的队伍,尖叫溃逃后,被骑兵踩踏至死的画面。
没有人可以在城墙冲锋面前,硬挺下,即使?是老侯爷带过上万只步兵,也惜败于城墙冲锋下。
这支仅有几十人的阵列,在柔然骑兵面前,仿佛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在抵挡一名百战百胜的壮士。
只有同样的城墙冲锋,或坚实的□□,才能打落他们?!
可他看向?身前握刀而?立,与旁边将领吵得正盛的将领,默默地吞下这句话。
这是柳城,不是老侯爷麾下,也不是京城,他心底再想射箭,上面的人不开口,他也不敢自作主张。
密集的骑兵,化身成一堵一往无前的坚实城墙,悍然向?瘦弱稀少的无甲步兵扑来?!
亲眼见?到?这样骑兵列阵冲来?,妘千里理智上知道一排仅有一百骑,但目之?所及,密密麻麻的骑兵高速列队冲来?,没有任何一点空挡。她仿佛直面雪山崩塌,海洋卷起狂烈海啸,天地之?威降下!
妘千里浑身的肾上腺素涌上来?,她手臂肌肉鼓起,握着?长弓的手紧了又紧。
这样快的速度,最多只能射/出两轮弓箭,就要以血肉之?躯硬接骑兵!
“放!”妘千里高声?道,她手持长弓,率先射出三支箭!
无需瞄准,她朝马腿方向?射/去?,一轮下去?,只有一轮!几匹马栽倒,马上的人被摔下来?,然而?第二?排的紧接而?上,无丝毫凝滞填补了第一排,转眼冲到?跟前。
“轰!!”
尖叫声?自身后城墙传来?。
这堵厚重的城墙,猛然冲上了人数稀少的步兵阵队。妘千里置身中央,她胸前被前面的士卒一撞,几乎要吐血。
她结成的阵队,仅仅一个照面,就被骑兵冲破。
妘千里目眦尽裂,她身上心头全是一片血红,尽是杀意和恨意。
她不敢看前方,她置身于队列中央,五脏六腑都被挤成一团,那站在第一排的方子俊呢?
妘千里强迫自己不要走神,她按照计划,拔地而?起,长刀出鞘,直向?骑兵冲去?!
一道银光自天而?降,手持长剑的少女恍如鬼魅,她用?不可思议的速度,一剑穿破了一骑的喉管。
妘千里冲上去?,朝被奚昭刺破的骑兵身边一人斩去?。
刀光蔓延,妘千里凝神,“唰”地一刀,那人侧身,刀砍到?了对方的铁甲之?上,妘千里右手刀未收,左手刀一抵,饮了血的刀自铁甲掠过,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直插他的脖颈。
“锵!”地从?脖颈处的铁甲一角,硬生生怼进?去?,一点专属于人身肌肤的柔软和滚烫,自快哉尽头的铁刃处,传到?妘千里的掌心。
她无需看,凭借着?数十次同样的感觉,她已确认,此人必死无疑。
她飞身至这铁骑的身后,骑兵倒在马上,妘千里顺着?这人的腰肢,拦住了马缰。
附近散开的骑兵,一齐朝她挥出长刀。
长刀森寒,大开大合,一刀劈中,妘千里必死无疑。她手肘一扬,身前的尸体被她撞飞,尸体携带着?她推出的力,直把一人从?马上撞歪,一声?闷哼,那人身子半折,垂在马上。妘千里长刀横出,“呛啷”撞在一人斩来?的长刀上,把那人长刀撞飞脱手。
她浩然反手推出,一刀斩在身后马的眼睛上,长刀状如串糖葫芦一般,把马整个脑袋串住,战马长嘶一声?,四蹄狂奔,妘千里猛地抽出,手腕在发抖。
三把刀自她头上、脸上挥来?,妘千里手中长刀几乎成了幻影,“铛”“铛”“铛”三声?扫过,冷然逼向?众人。
周边一片混乱,匆匆的行为在妘千里眼中慢了无数倍,她心底的怀疑清晰浮现,奚昭方才杀的人,不是柔然可汗,否则,他们?不可能毫无动静,继续战斗。
是谁?
是谁?
妘千里刀风扫过,密密麻麻的刀抵过来?,她看着?周围混乱血腥的场景,突然,她眼神一凝,注意到?一骑虽横刀挥扫,但视线却时不时地看向?身周。
“是他!他是可汗!”妘千里叫道。
那人抬头,隔着?重重的骑兵,缓缓看向?她。
那一双眼,没有恨意,没有血红,是平静无波,淡然从?容的眼睛。
这样一双眼,不该在战场之?上出现。
只这一眼,妘千里心底确认,他就是可汗!
这人眼中没有动静,可他身子动了。
依旧没有人说话,没有人下命令。所有骑兵都收了动作,一齐撤退,跟在柔然王身后。
马蹄踏破地面,卷起层层沙尘,遮蔽妘千里视线。
妘千里一刀刺在马臀上,让马往前冲去?。
此时她已没有任何一点力量去?追击,但她必须要做出这番举动。可汗之?所以撤退,是他看出这里藏着?两名绝顶高手,一旦辨出谁是可汗,会再来?一次锋锐无比的刺杀。
若让他知道,自己已经无力,柔然骑兵必会卷土重来?。
绝不能让此事情发生!
马嘶鸣一声?,横冲直撞,可终究先前奋战多时,追击片刻,前蹄一栽,妘千里从?马上滚下。
她咬紧牙关,闭上眼睛,尘沙石子沾了她满脸,与鲜血混合在一起,妘千里撑着?地起来?,吐了口唾沫,远远地望着?视线尽头。
那里,已经没有了柔然骑兵的身影。
她拎起刀,一骑停在她身边。
奚昭脸上也全被血浸透了,她望向?妘千里,“对不起。”
两行透明液体从?自红色血中滑下。
妘千里落到?奚昭被砍出肌理的手臂上,大臂上的动脉涓涓流淌,她一无所觉。妘千里伸手扶上了她的马鞍,几经挣扎,在奚昭的帮助下,上了马。
妘千里心中一阵一阵的绞痛,身体情不自禁地在发抖。
她再次意识到?,心疼起来?,果然是会牵连到?身体上。她指尖都在疼,她抱着?奚昭的腰,头埋到?她肩膀上,泪水夺眶而?出。
“对不起。”
“对不起。”奚昭不停道歉。
妘千里低声?道,“是你父亲的旧部,对不对?”
奚昭垂了下脑袋,“……我指挥不动,我没想到?……我没想到?。”
“奚昭,”妘千里咬住了奚昭的肩膀,血腥气在她喉间翻滚,她眼前一片模糊,喉间发出的声?音状似野兽呜咽,“反吧。”
她不该再等他人垂青,不该再等他人援手,唯有把兵权握在自己手里,才能不重蹈覆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