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泱泱的?中式餐厅里,头顶的?吊灯明晃晃的?，擦得锃亮的?白色餐具反射着那光线，直晃眼睛。
靠墙的?一个角落里,一行人正围坐在圆形桌子旁。几个老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聊着现在这城市和前?两?年他们来的?时候的?变化。
施然垂着眼睑一言不发，手里拿着装着热水的?茶壶,仔细地烫了一遍自己的?餐具。
“然然，上了大学?之后,有什么不一样的?感觉吗？”坐在施然旁边的?姥姥见她一直没有说话，将话题转向她。
施然拿着茶壶的?手一抖，不过是一瞬,她又不动声色地把茶壶放到玻璃转盘上：“都是上学?，没什么太大差别?。不过就是比以前?忙了一些,课余活动也多了些。”
“课余活动？”施然对面的?老爷子原本随意?搭在桌上的?手掌骤然拧起?，他狠狠地拧起?眉头,“学?生最重要的?是学?习，别?总参加那些没用?的?活动。除了能拿奖有好处的?活动以外，都停。”
施然低着头,大拇指指甲深陷在掌心。她双肩绷紧微微耸起?，抿紧了嘴唇，如蚊蝇般哼出了一个单音节：“嗯。”
这样的?顺从反而激起?了老人的?怒火,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桌上所有的?器皿都随之一震,发出清脆的?响声：“施然，我在跟你说话。你在那儿哼哼唧唧什么？要回答的?时候就给我大大方方的?回答。小家子气！”
施然的?身子随着他那猛的?一拍桌子而一抖，让她想起?那些打在她身上的?戒尺。
她像是受惊了鸟一样猛地抬眼，黑色齐刘海下的?一双大眼睛里满是泪意?。她咬紧了牙关?不让眼泪掉下来,每一字都像是在牙缝里寄出来一般：“知道?了，爷爷。”
“看看你，像个什么样子，”老爷子仍抓着这一点不放，火气像是越来越大，厉声道?，“南城这几个大家族里，哪个小辈像你一样这么扶不上墙？以前?还有个徐家小女儿跟你手拉手做陪衬，现在可倒好，人家考上了南川大学?。就你一个人在哪儿傻呵呵的?玩，不知上进的?东西。”
施然的?手攥得更紧，她咬紧了嘴唇，却不敢反驳任何一个字。
“亲家，你看你，怎么又生气了，”眼看着场子冷下来，施然姥姥轻声怪着，手在桌子下面安慰般地握紧了施然的?手，声音温柔地劝道?，“我们然然只是没找到自己适合发展的?方向，就不要拿别?人来对比了。”
老爷子没有接话，但脸上的?怒意?还未散去。
施然的?姥姥又用?右手在桌下拍了拍自家老头子，示意?他帮忙救场：“明天我们去哪儿玩，听说这儿有个博物?馆还挺不错的?……”
碍于亲家还在，施然的?爷爷没有再呵斥施然，只是每一个动作都像是赌了气一般，动作幅度大得很。
尽管没再挨骂，但这一顿饭下来，还是让施然吃得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浑浑噩噩熬到晚饭结束，她把四位老人送回酒店，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自己租的?小屋。
冲了个澡，她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趿拉着拖鞋从冰箱里拿了瓶牛奶热好，又端着热乎乎的?杯子在自己的?桌子前?坐下。
鼠标点了几下，她在自己关?注的?视频博主更新动态里看到了一个她最喜欢的?游戏主播的?更新。
施然做了个深呼吸，疲惫地蜷在椅子里，点开视频想放松一下自己。
视频播放了了一大半，她随着博主搞笑?的?话把刚刚憋着无法流出的?眼泪随着笑?容一起?释放。
“嗯，这一关?应该是要在桌面上找出携带病毒的?快捷方式……诶，不是这个。这个点开居然是来自制作组的?嘲讽？居然还把名单都写上去了，开发这么沙雕的?游戏，就不怕我们去打你们吗？”
施然仰头把剩下几口牛奶喝掉，视线随着动作向屏幕扫去，瞥见了上面那熟悉的?三个字。
——徐可意?。
这么巧，不会是重名吧？
厚厚的?玻璃杯底接触桌子，发出一声闷响。她握着杯子的?右手使劲地攥着，指节发白。
#
徐可意?几乎是被押着做完整个采访，也许因?为是学?院专门请来的?官方媒体，问的?问题也都是经由学?院筛选通过的?。
采访披着《快乐重启》的?皮，实?则是在问专业相关?的?问题。问题很少?涉及到游戏本身，所以整个采访大多都是徐可意?的?亲学?长?按照学?院给好的?答案，在摄像机前?回答问题。
徐可意?他们都在镜头范围内尴尬地冲镜头笑?着，偶尔点点头。
官媒发布新闻的?效率很高，当天晚上这视频就上了热搜。只不过似乎与院系领导设想的?不同，上热搜的?不是官媒号，而是营销号。
他们抓住了交互设计专业的?“游戏培养方向”这一个关?注点，加上些煽动性的?句子，掀起?了网友的?讨论热潮。
——全国?顶尖的?高等学?府带头鼓励游戏的?发展？多少?孩子都被游戏毁了，还鼓励发展？
——游戏上瘾是家长?管教孩子无方才会出现的?问题，怪游戏有什么用?？
——怎么，成年人就不能拥有游戏这种?娱乐方式了吗？有些网友的?意?思就是说，以后大家别?玩游戏了？
——发展什么游戏，这种?东西就应该被禁止。
——只有培养有更专业的?游戏设计人才，才可以提升游戏的?质量，点赞。
——不务正业。
……
新闻被转发到了班级群里，徐可意?睡觉前?拿着手机大概划着看了一遍。
评论区吵闹一片，最新的?讨论渐渐已?经把重心放在国?内游戏产业发展上，倒是越来越弱化了南川大学?。
她揉了揉眉心，关?掉手机。
第二天她有早上八点的?课，徐可意?为了赶时间，一般都尽早出门，到学?校以后再吃早餐。以至于她出门的?时候，家里仍旧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客厅座钟摆着钟摆的?声响。
在预期的?时间到达学?校，她停好车，从离停车场最近的?食堂买了早餐，一手拎着紫薯豆沙饼一手握着豆浆往教学?楼走。一路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似乎总有人盯着她看。
大学?里踩着铃来上课的?人很多，徐可意?到时教室里的?人还不多。她把上课用?的?电脑和书本准备好，便吃着早餐打开手机看最近的?新闻热搜。
手机从自己的?流量切换到学?校Wifi，网页卡顿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