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满堂瞧着可怜,回了家,打开杂物房,拿出自己以前的旧被褥。这被褥里面的棉花都结成了疙瘩,但是也比周木生什么都没有的强。
李秀琴见此,以为老宅出事了,“要不然将大哥大嫂一块接来吧。”
林满堂一怔,这才意识到媳妇误会了,忙道,“老宅没事儿。是周木生家里房子倒了,他只能睡柴房。我担心他再冻出个好歹,拿旧被褥给他盖。”
李秀琴松了一口气。
林满堂抱着被子到了周家门口。
周木生透过缝隙看到林满堂,忙过来给他开门。
门外积雪太深,他便拿了锄头扒了一条小路。
林满堂把那被子塞到他怀里,“盖着吧。这么冷的天,别冻着。”
周木生抿了抿嘴,重重‘嗯’了一声。
林满堂转身刚要离开,却听周木生问,“满堂兄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村里所有人都说他可怜,可却没有一个人帮他。林满堂却一而再再而三帮他。这份善意让他惶恐,生怕自己不能报答对方的好意。
林满堂回头笑了,“我明年还想请你做工呢。你可要好好养身体。”
周木生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又过了几日,雪化了,天空开始下起了雨,淅淅沥沥下了三天,结起了厚厚的冰。
这还不是最冷的时候,到腊月中旬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在结冰。
而林满堂一家却没有窝在炕上玩牌,而是穿着厚厚的棉袄出来运冰。
现代人制冰用的是硅胶模具。这年代没有,只能到河边凿冰拖回家里。
李秀琴担心冻坏自家男人,就作主买了些油纸,用鱼鳔胶粘起来做成长方形的油纸袋,类似于后世的礼品袋。
昨晚将油纸袋中灌满水,油纸袋上的绳子被吊起来,经过一晚上已经全部结成了冰。
而林满堂一家只需要将绳子剪掉将这些冰块运进冰窖,然后在冰块上面覆盖杂草,可以起到阻碍热量交换的作用,能让冰化得慢些。
到了明年夏天,打开窖井就能用了。
看起来省事省力,但是油纸和鱼鳔胶花费不低,算起来比人工费还贵一点。
不过井水冻出来的冰比河水要干净多了,在她看来还是相当划算的。
李秀琴笑道,“夏天咱们可以做冰棍,比直接卖冰还要划算。这冰窖算是挖对了。只是可惜这冰窖太小了。”
林满堂笑了,“不小啦,能存两百块冰砖呢。够咱们家卖很多冰棍呢。”
李秀琴摊了摊手,“这冰会化的,到了夏天至少有三分之二的的冰会化掉。要不然为什么要先挖一口窖井呢?就是为了方便冰水排出去。”
何着那打井师傅忽悠他。照他媳妇这么算,这冰窖得卖三十年的冰才能收回成本。这也太亏了吧?
李秀琴见他神色不对,宽慰道,“其实打井师傅也没有骗你,只不过他算的是理想状态,但许多事情总是事与愿违的。”
林满堂细细一想,他媳妇这话倒也在理,只是他有些担心,“这些冰要是化成水,其他冰块会不会污染啊?”
他前世经常清理家里的冰箱,里面的水脏得很。想来冰窖跟冰箱也差不多。
李秀琴摇头,“咱们冰窖中用的石头严格意义上来说不叫条石,在医学上叫麦饭石,可以吸附和分解有害物质。当冰块化了以后,这些石头可以防止水腐败。所以冰块不受污染,甚至最中间那些都可以食用。”
她一开始以为石头从山上凿下来,又辛苦运下来,就是那么贵。也是等条石运来,她才知道采石场有许多种石头,有许多石头售价只有麦饭石的一半。
听到这话,林满堂才放了心。只要能不污染就好。
就在这时,外面有人喊他,林满堂探头看去,是他大哥。
林满堂见他大哥不进来,便顶着风出去,“啥事啊?大哥。”
“我来问你,你啥时候打算去河里凿冰啊?这眼瞅着快过年了,再不凿冰,冰该化了。”
似乎印证他的话,村长带着几个村民从门前经过,林满堂顺嘴问一句,“你们这是去哪啊?”
村长笑道,“去凿冰啊。对了,你家也挖了冰窖,打算啥时候凿冰啊?”
林满堂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我家不用凿冰,我用了油纸袋冻冰。为什么要晚上去凿啊?天黑要是掉下去,可不得了。”
“不会的。这河面水都冻住了,下面哪还有水啊。”村长摆摆手,“夜间结的冰没被太阳日晒过,不容易化掉,能一直存到明年夏天。”
林满堂恍然。
林福全得知他用油纸袋冻冰,责怪他放着家里壮劳力不用,尽浪费钱。
林满堂好脾气笑笑,“我这不是担心冻着嘛。”
人工就算便宜也不用,没的累着自己。
林福全摇摇头,双手插着袖子,走了。
腊月二十三,林福全一大早过来敲门,给他们家送来了灶神爷,并且叮嘱林满堂一定要将灶神爷贴在灶台中间。
摆放供品,每天早中晚各上一次香,乞求灶神爷保佑家里五谷丰登,来年有个好收成,全家人丰衣足食,年年有余。
腊月二十七,林满堂和林福全要到舅家送年礼。
上次中秋,林满堂是让林福全帮忙送节礼,这次过年,再不去就说不过去了。
林满堂的外祖父平为峰有两个儿子,现在还未分家,住的也是土坯房,一大家子住在一块,就免不了有些口角,不过外祖母一看就是厉害人,将两个舅母管得服服帖帖。
林满堂提了两包红糖、两条鱼、四斤猪肉、两坛酒、两斤梨、四斤石榴和两吊钱,满满当当装了两筐。
林福全则是两包红糖、两只鸡、媳妇做的四双鞋、两坛酒和两吊钱。
在这边吃了一顿饭,与两个舅舅喝了半坛酒,林满堂和林福全就告辞离开了。
回村的时候,还没进家门,林满堂就看到有个村民正牵着一只羊往关屠夫家走,看到林满堂,跟他打招呼。
林满堂认出这人是村里有名的养羊户,名叫王高,顺嘴问道,“王高,你这是打算杀羊?”
王高笑了,“是啊。这不是过年了嘛。我就让关屠夫帮着杀了,大家好过个年。”
李秀琴烧的羊肉汤最是鲜美,这大冷的天正适合吃这个,林满堂便也跟了进去,“我还没看过杀羊呢,我也进去看看。”
他没说买羊肉,担心羊肉和猪肉膻味一样大。
王高点了点头。
关屠夫得知他要杀羊,让大儿子去村子吆喝一圈,开始磨刀宰羊。
羊肉分离时,林满堂又闻到那浓重的膻味儿,立时不想吃羊肉了,只觉得瘆的慌,刚要后退,却见他大嫂从外面走进来,“哟,我是头一个来的呀。那可好了。”
林满堂就像看到太阳打西边来那么稀奇,他大嫂这么抠搜的人居然也来买肉了,而且买的还是羊肉。
刘翠花看到林满堂也在,冲他笑了笑,要了两斤羊肉,“给我切最肥的那块。”又问多少钱一斤。
关屠夫道,“九文一斤。”
林满堂瞪得眼睛比牛铃还大,竟然是九文一手?比猪肉还便宜?
他拧着眉,难不成是本村人所以羊肉卖得比较便宜?
林满堂问关屠夫,“平时羊肉多少钱一斤啊?”
“夏天比较便宜,最低七文五。不过那时候天热,很有有人卖羊的。”
林满堂心中纳罕,所以这羊肉真的比猪肉贵。
他回了家,就将这事告诉了媳妇。
李秀琴听后,微微一怔,随即骂道,“何着那人是忽悠我的?”
林满堂疑惑地看着她,“谁忽悠你?”
李秀琴叹口气,“就是我们家办暖房宴,我去集市买菜,那人说便宜卖给我,是八文一斤,我一听比猪排便宜就买了。”
这古代物价还真让人看不懂啊。
林晓摸着下巴猜想,“应该是猪肉比羊肉肥的缘故吧。这古代植物榨油比较麻烦。而炼制动物油就简单多了。所以许多人家吃不起植物油就用动物油替代。”
林满堂怔愣了下,还真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突然李秀琴腾得站起身,就要冲出屋。
林满堂和林晓唬了一跳,林满堂追在后头喊,“哎,你干什么去?”
李秀琴丢下一句,“有重要事,马上回!”
林满堂和林晓大眼瞪小眼,显然都一头雾水。
没一会儿,李秀琴就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羊肠。
林满堂捏着鼻子,一副敬谢不敏的样子,“哎,快拿出去,你拿这干嘛呀。”
李秀琴理所当然道,“当然是做羊肠线了。”
其实后世的羊肠线大多都是从牛肠中提取纤维,再经过化学处理后,才应用到医学上的。
可她也不认识杀牛的人,就只能用它了。
“我把它制好,将来万一……能用得上呢。”李秀琴摊了摊手。
林满堂和林晓无话可说了。
正如林晓不能再读大学,李秀琴也不可能再拿手术刀了,这羊肠线就当是她的记念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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