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泰安镇义庄。
邓伯正在院子中扫地,他原本无?需做这些?,可现下手中不?做点别的事,他会难受。
他记着小霜观两位小道长?的承诺,此番心神不?定,正因为已?是约定的最?后一天,但二人还未前来。
偏偏是在这等穷酸破地方!
扫帚重?重?地扫过青石地面,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长?安的名寺高僧、清观道人难道不?比这穷乡僻壤的小道士强?为什么主?人定要出来这一趟,迟迟不?肯返程,还不?往那富庶之地去,去的尽是名不?见?经传的偏远之地。
以至于现在,除了?那两位少年,竟是求助无?门。
说实话,他?的年纪也太?小了?些?,虽然?说英雄出少年,两人还师承名门,但要把全部希望寄托于他?,仍让邓伯心焦忐忑,却又无?可奈何。
那个?女孩,竟能如此准确地说出多年前长?安府邸的陈设,又是林道长?首徒,应该是有两分本事。至于那个?沉默寡言的少年——
虽然?他那日只是在帮师姐打下手,连话都未多说几句,但他绝不?是那种容易被人忽略的存在。
邓伯从前在姑苏便是宅上?的副总管,到了?长?安,也是独当一面负责迎来送往之事,一双识人之眼早已?炉火纯青。他早已?察觉,这个?只会打下手的少年绝不?会那么简单,他好几次暗中细细打量,发现——
这少年有点眼熟。
但他实在想不?起来,眼下的事已?经足够叫他焦头烂额了?,想到榻上?日渐消减清瘦,丝毫没有醒转迹象的主?人,邓伯只觉得心急如焚。已?经午时?二刻了?,那两位迟迟未现身……
“今日天气真不?错。”一道清凌的声音在院子另一头响起。
邓伯诧异回头,看到枝叶掩映的月门下的少女,而那个?令他暗暗注意的少年站在她身后。
看到邓伯望过来,清清微笑道:“这还是入春以来,泰安镇最?为晴朗的一天。”
邓伯闻言仰头看了?看天,果然?是一碧如洗,万里无?云,可惜心焦的他根本无?暇注意,也没有兴趣讨论这个?话题。他放下扫帚,恭恭敬敬拱了?手:“仙姑道长?——奴已?经等候多时?了?。”
清清回了?礼:“说了?两日便是两日,绝不?食言。”
她朝屋门走来,邓伯忙躬身相请,待她走近,他听到她身上?隐隐有细碎的金石碰撞声响。
清清边走边问:“苏少卿到了?泰安镇,没过两天便昏睡不?醒了??”
邓伯恭敬答道:“第二日晚上?入睡后,就再没醒来。”
简短的对?话间,清清已?经走到苏少卿的榻边,她掀开帘子,看着双眼紧闭着的男人,少卿同前日比起来,眉宇之间似乎又了?些?污浊之气。
这是魂识脱离身体太?久的表现。
并不?需要多看,清清侧过头询问正在一旁忐忑的老仆:“少卿此行所带的器具物事,都放置在何处?”
邓伯讶然?,但他很快回答:“都在隔壁屋,大多都还没从箱笼中取出……”
还没来得及取出,便病倒了?,再没有拿出来的必要。
清清颔首,她说:“烦请带我?去看看。”
邓伯犹豫片刻,拱手道:“请随奴来。”
隔壁是一间被空置了?的房间,正好用来放一些?杂物,此时?整整齐齐地堆叠着几个?箱笼,邓伯率先入内,用钥匙替他?将箱子?打开。
清清弯腰翻看着箱中的物事,无?非是些?书籍卷轴,衣裳鞋袜,她一连查看了?好几个?,里边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生活用具。
没有看到想找的东西。
她将目光放在角落中一个?古朴陈旧的木箱上?,那个?箱子唯独未被打开,箱门上?还挂着一把古铜色的锁。
她示意邓伯:“那是?”
邓伯随着示意望向那处,踌躇道:“那是——主?人的私物,他收拾这个?箱子的时?候,并不?让我插手。”
他艰难道:“钥匙也不?由鄙人保管。”
清清和裴远时?对?望了?一眼,她确信,想找的东西定在这个?箱子里。
“那么钥匙会在何处呢?”她问道。
邓伯为难道:“鄙人也不?知,但我?此行所带的东西不?多,翻找一下,应是不?难寻见?……”
话音未落,一直静默着的裴远时?突然?开口?了?:“是这个?么?”
二人齐齐望向他,只见?一枚造型古朴精巧的钥匙躺在他手心。
面对?众人的诧异,他淡淡地说:“方才从这堆箱笼中翻出来的。”
“鄙人从未见?过这枚钥匙……”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清清从裴远时?手中取走钥匙,埋头在那锁上?捣鼓了?一下。
清脆的“咔哒”一声,锁开了?。
清清打开箱子盖,里面并不?是设想中的挤挤挨挨的物事,而是一片黑咕隆咚。
那是因为箱子中垫了?层深色的绸布。
清清慢慢揭开那层绸布,触感细腻柔软,价值绝对?不?会平常,看来箱子里面的东西十分宝贵,以至于用如此质地的绸布去减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