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的水声将一切隔绝在门外,楚漫站在流理台前,抬起手抹干镜面上的水雾,另一只手按上颈项的吻痕。
他用力搓了?搓,鲜艳嫣红的吻痕被缓缓擦净,只留下一道极浅的印记和他搓揉留下的红痕。
这是严承允借了?川菜馆服务生妹子的化妆品给他弄上的,因为无论楚漫怎么说服自己,都没法忍住让严承允留下足够深刻的印记。
只轻轻嘬了一口他就受不了?,那种皮肤颤栗、鸡皮疙瘩直冒的抵触感是没法克制的。
楚漫揉搓着那处,突然想起他对顾烨的触碰完全不抵触,甚至于那晚在车上,他们互相……
啧,如果不是揭穿了?臭小子,那他潜移默化中会不会和对方在一起呢?
楚漫不确定,但?答案绝不是坚定的否定。
他长长呼出一口气,走到花洒下任温热的水流冲刷而下,带走那些惶惑犹疑。他甚至在想,机敏如顾烨,真的没发现唐笑?背地里的那些事儿吗?
可他不敢放任自己深想下去,越想便越觉得自己宛如跳梁小丑,他巴巴地回来帮人家又算什么呢?简直是自投罗网。
楚漫想不明白,他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冷静,而他对楚思叶曾有过的那些好感,或许也该一一拔除。
爱情不是谋求算计得来的,即使顾烨一片真心,这样的欺骗仍让他觉得难受。
楚漫洗完澡换上睡衣,打开?浴室门和一直站在门外的青年对视一眼,默默撇开?视线。
擦肩而过时,他听见顾烨痛苦克制的语声:“哥哥,对不起。”但?我从不后悔做过的那些事,如果他不这么做,楚漫会回来找他吗?
当然不会。
他利用楚思叶的身份刷取哥哥的好感度,更加贴近哥哥的生活,一解相思苦的同时不动声色地露着破绽,既希望楚漫能够认出他,又担心他如果认出他却无法接受该怎么办?
这样的矛盾和纠结,从他扮成楚思叶的那刻起便从来没有停止过,直到他无法再忍耐的那一晚。
第二天一大早,他落荒而逃,离开西城时哪有面对蒋北的时候那么有底气?他在飞机上止不住地想,哥哥醒来后会怎么想,他还会联系楚思叶吗?
这种混合着忧心、后怕和焦虑的情?绪推动着他加快了原本的计划——对待唐笑?他愈发亲昵,同时安排人往西城的小酒吧传递唐笑?私生活混乱的消息。
他卑劣、狡诈、不择手段,自那之后,他每一天都在想,哥哥在乎他吗,哥哥会回来看看他吗?
他同自己打的赌终究是赢了?,他的哥哥回来了。
顾烨愧疚吗?愧疚。
顾烨后悔吗?不后悔。
比起与那人毫无在一起的可能,比起与他相隔数千里,他愿意再卑劣些、无耻些。
他会好好待哥哥的,他也想过,等到时机成熟时,这些欺骗、算计他会一字不落地告诉哥哥。届时,无论哥哥怎么惩罚他,他都认了?,只要他们能够有在一起的可能。
可是这一天来的太突然,他亲手烹煮的温水,被旁人彻底打翻。
顾烨很想告诉楚漫,他欺骗、算计、筹谋,但?他捧着的这颗心是真诚的,他的喜爱与热恋是纯粹的。
可是面对楚漫失望至极、抵触至极的目光,顾烨只觉得喉咙仿佛被扼住,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此时此刻,他的一言、一行,在哥哥眼中恐怕俱是拙劣无比、虚假无比的狡辩。
于是喉头上下滚了?滚,顾烨只能扯出一抹极其苦涩的笑?:“哥哥,记得吹干头发再睡。”
楚漫没有回应他,默不作声地走回自己的房间。
他将自己扔到床上,抱着枕头想:真糟糕啊,当你对一个人极易心软时,那么可太糟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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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楚漫依然没怎么睡着,他从床上坐起来,皎洁柔和的月光洒进房间,温柔的好似母亲的拥抱。
踩着拖鞋走到门边,楚漫拧开门把手的同时心头涌上某种预感。
他将房门拉开?一条缝,月光顺着那条细缝钻出去,照亮门边的一小块空地,那里蜷缩着可怜兮兮的一团。
楚漫开门的动静不大,可坐着的人显然很敏锐,几乎在月光照到他身上的同时,抬起头来。
他的眼睛很?红,眼下隐隐几道泪痕,面色比月光还要冷白。
楚漫注意到,顾烨的一只手还搭在胃上,联想他先前说的话,很?容易猜到对方一直没有吃晚饭,就为了?他等他回来一起吃。
他抿抿唇,如果是平时,他肯定会心疼地劝顾烨赶紧去吃饭,然后更加盯紧他的一日三餐,好叫这胃病不会再犯。
可现在,楚漫摸不准,这是不是青年的苦肉计。
顾烨习惯了忍耐胃疼,在楚漫离开?的一年多里,他几乎没怎么好好吃过饭,自虐般地惩罚自己,自虐般地等待救赎。
疼着疼着便不会那么难以忍耐,可最近饮食规律后,胃也娇贵了,只是一晚没吃就开始闹腾起来,顾烨下意识拿手捂着,倒是没有别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