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安宫宫门如常紧闭。信王立在?长街上,默默望了几眼,终是转身离开。
半路遇到了几个太监,怀里抱了几簇芙蓉,红莲白莲并几枝荷叶,太监走得急,剔透露水尚未晒干,晶莹娇嫩甚是好看。
他随口一问,才知是永宁宫的人,前?往东宫。心底不免纳闷,永宁宫爱往东宫送时?令花几乎人尽皆知,他倒纳闷,太子不像是喜好风雅之人,仿佛也没有那么多闲情逸致。
不过终是冷嗤一声,并不在?意。
再看向东宫方向时?,那眼神便同当年看晏平入主东宫一模一样了。
晏朝收到莲花时?,方从文?华殿回来,身后还跟了沈微。沈微见足足三人满怀抱着花,怎么也不像是能放到瓶罐中供人观赏,不由得怔了怔:“这?是……”
其中一名太监低着头上前?禀道:“太子殿下,公公吩咐奴婢,这?一捧是永宁宫送来的。”他指了指自己怀里那些。
“其余的呢?”晏朝蹙眉,明知故问。他口中的公公,除了兰怀恩没旁人了。
“其余是兰公公特地叫尚膳监从宫外?运进来的,说是……可赏可食。”
“……”
“宫外??我瞧着像是刚采摘的,这?样新鲜。”沈微面?色一凝,不好问兰怀恩,只得好奇问旁的。
那太监躬身,谦卑一笑:“这?奴婢不大清楚,一切由兰公公做的主。”
兰怀恩经常有过人的本?事。
晏朝不言不语,从中抽了一枝尚未绽放的红莲,花瓣拧着旋儿攥成?一个尖尖的苞,深红色均匀浓染。她偏头,吩咐人将?花收了,才转身,同沈微进了内书房。
此时?正值晌午,窗外?阳光灿烂,纱帘一放,书房内温和不少。晏朝将?案头的笔架往远处一推,对沈微点?点?头,说了声“坐”。
她看了看沈微的神色,不等他问,率先开口:“兰怀恩有心示好,本?宫也乐得收。耳目不在?多,但得利如鹰眼。”
“东厂若能站东宫自然如虎添翼,但殿下……那是全天下恨不能共诛之的东厂督公啊,稍有不慎,您……”
他抬眼,看到她眸中的幽深,未免心惊。终究还是担忧得多一些,那人毕竟是兰怀恩。
晏朝似也在?沉思,却只道:“不急于一时?,本?宫自有主张。”
沈微竟听不出来她成?算多一些,还是犹豫多一些。明白的是,晏朝并不想让他掺和进来。他只清楚自己尤为厌恶兰怀恩。
“近些日子朝堂上下都?在?议论蜀地西界蛮番侵扰一事,探赜想必也有所?耳闻。”晏朝换了话题,手?中握了一杆笔,细细沉吟。
“是,”沈微颔首,正倾耳要听她再问,转念忽然想到什么,顿一顿道,“家父巡抚四川,已有奏折呈进。”
“是有。令尊一句不足为惧,惹得陛下龙颜大怒。自前?年起,上川南道一直不大安定,至今未平。”
她抿了抿唇,提醒他:“你若有心,可修书一封给令尊,要么据实上禀,要么即刻设法镇压。本?宫没有记错的话,今秋八月巡抚入京,届时?若仍无改变,后果为何本?宫也不保证。”
沈微应是,心底亦万分焦急。
近半个月他同父亲联系愈来愈少,除却上次父亲来信给母亲,说了他订婚一事后,再无消息。他恐是出了什么事,然而再寄过去的信皆石沉大海。
他眼睛盯在?晏朝案角的花苞上,沉默半晌不见她再说什么,似在?出神。便自行?开口:“殿下,李家人仍暗中有意无意纠缠臣,他们……”
后面?的话他不大好意思说出来。他与王氏的婚事,李家亦有掺和,想方设法要毁掉,所?幸并未得逞。
“暂且不必再管他们了。李时?槐的户部最近琐事繁多,想必也没有那么多精力费在?咱们身上……李家那个公子也无需理会。”
两?人平素私下交谈时?并不常涉及朝政。晏朝一天忙下来此刻也并不觉得倦累,叫人摆了棋盘,手?谈一局下来心情畅快许多。
问及沈微的婚事,他只说对那王家女?并无深刻印象,前?不久才撤了屏风见一面?,说是中规中矩的大家闺秀,仿佛还携了其父身上习武之人的英气。他年龄已不小,此番实在?是被家中长辈催得急了,无法只得应下。
晏朝看他无奈揉眉,浅淡一笑:“你总不能一辈子念着崔兰若。”
“那殿下宫里那个宫女?呢?现在?应当是选侍了,”沈微扯扯嘴角,悠悠一笑,蓦然怅惘起来,“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都?要娶妻纳妾了。”
“她出自昭阳殿,我防着便是了。”
“若是这?样说,倒不如找个干干净净的良家子,省得成?为祸患。臣当时?还纳闷,宫中那么多宫女?,殿下是如何一眼看中她的。宫外?都?在?传,您为她守身如玉多年,乃是用情至深。”
“……”
晏朝气闷。准又?是兰怀恩搞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