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啊,我去外面等你。”他欢天喜地地走了。
陆晚晚很快收拾好,穿了件寻常的衣裙,挽着简单的妇人髻,出了门。
谢怀琛端详着她,笑道:“好看。”
最近她已被他冷不丁冒一?句“我夫人真好看”的言论说得脸皮颇厚,朝他笑了下:“夫君也好看。”
谢怀琛心情颇好,牵着她出门,将她扶进马车。
陆晚晚坐在车内,神情恹恹。
谢怀琛则坐在她对面,闭目养神,悠悠自得。
见他不同自己说话,她无聊地靠在车厢壁,心内空无一?物。
走了许久,谢染道:“公子,少夫人,到了。”
谢怀琛眼一睁,率先跳下马车,他朝陆晚晚伸了伸手:“下来。”
陆晚晚将手交到他的掌心,无比安心,跟着下了车。
下去后她才发觉,这里?根本不是陆府,而是城隍庙。
庙前人来人往,热闹极了。
“这是?”她困惑地掉头看向谢怀琛。
谢怀琛望着城隍庙的牌匾,道:“你我因招提寺而结缘,如今承蒙菩萨佛祖保佑结为夫妻,理应去道个谢,然而招提寺距离京城颇远,不如请城隍老爷代为转达谢意。”
他说得一?本正经,眼皮子都没颤一下。
陆晚晚被他逗得噗嗤一声笑,但很快她反应过来,今日是庙会,谢佛祖菩萨是假,带她出来玩是真。
她仰起脸,看着谢怀琛,笑盈盈地说:“谢谢你。”
“这也要谢,以后你谢我的地方那可多了。”谢怀琛伸出衣袖,示意她抓着:“抓紧了,人多,被挤丢了我可不会回?来找你。”
陆晚晚抿了抿唇,伸出手去够他的衣袖,紧紧攥紧手心。
谢怀琛唇角微微勾起,带着她往城隍庙走去。
今日是大庙会,城隍庙人外一?里?余远就摆满了各种各样的商贩。
京城建得四四方方,西城是以皇宫为主的达官政要居住之所,东城则以贫民为主。
在东城和西城之间,则是胡人聚集的地方。胡人到此做生意,每逢集日和庙会节庆,城隍庙四周便被做生意的中原人和胡人挤得水泄不通。
陆晚晚扯着谢怀琛的衣袖,指尖偶尔擦过他的掌心,微微发痒,心底却跟过了油锅似的,发酥。
他亦不自知,大掌上挪,将她小小的手纳入掌心,牵着她走在人群里。
陆晚晚低头看了眼两人交握的手,笑了下。
庙会上好玩的小玩意儿格外多,谢怀琛见到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都会掏钱爽快地买。
没多久,谢染就抱了满怀的东西。
又逛了会儿,他们来到一个卖花灯的摊子上。
这家花灯很特别,别家都是印的版画,千篇一?律,花样没什么新鲜。这家老板是个书生,花灯都是自己绘的,栩栩如生,别有风味。
“选一?盏灯。”谢怀琛对陆晚晚说道:“晚上回?来带你去河边放花灯。”
陆晚晚抿了抿嘴角,认真挑选起来,琳琅满目的花灯,她选得眼花缭乱。
她放下手中正在看的一?盏绘着清荷的灯,想到谢怀琛还等着,于是摇摇头:“算了,就这盏吧。”
斜里?伸出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按住了清荷灯:“没你喜欢的,那我给你绘一?盏。”
陆晚晚侧目看向他:“你还会作?画?”
“本公子三?岁学画,你还在玩泥巴的时候我就画得一?手好画了。”谢小公爷大言不惭道,他央老板拿来笔墨,又端了个小马扎,压着陆晚晚的肩膀让她坐下。
陆晚晚脊背挺得笔直,一?动不动。
谢怀琛时而看她一眼,手中的笔翻飞不停,很快,他停下笔,朝陆晚晚招了招手。
她凑过去一看,山寺秋月下,一?个少女披着海棠披风,悄然出门,脚下停了只兔子。
原来他画的初相识时她的模样。
纤毫毕现,就连她裙摆的海棠绣花都栩栩如生。
陆晚晚轻阖眼帘,将灯抱在怀里?,笑道:“你画得真好看。”
谢怀琛亦笑:“对我的仰慕之情是不是绵绵不绝?”
陆晚晚没理他,笑意盈盈地看着花灯傻笑。
谢怀琛去抢花灯:“人多,我帮你拿。”
她不松手,将花灯紧紧抱在怀里?,摇头:“我自己拿。”
他便笑了,牵起她的手:“走吧。”
两人走了一?阵,前头一堆人围着,谢怀琛走近一?看,才发现是胡人在卖玉料原石。
不少人围着看热闹。
“想不想开块石头玩玩儿?”谢怀琛问她。
上一?世在北地,她住的地方是西域人入大成的第一个城镇,住了很多胡人,她隔壁邻居就是个卖石料的商人。她跟着学了些看石头的本事,见谢怀琛有兴趣,她便来了兴致,道:“来。”
谢怀琛牵着陆晚晚钻进人堆。
人堆中央是一老一?少两个胡人,老的约摸六十来岁,脸上沟壑纵横,双手开了冰口,天气回?暖也未好,想来日子是过得极清苦的。小的是个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的身粗布麻衣,长得十分?水灵,尤其是一双眼睛,又黑又大又圆,如同一?泓清泉。
老头捧着块石头:“这块成色极好,各位想不想试一?试?”
有人问价,老头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众人让他短两个钱,他摇头不干。陆晚晚纳闷,哪有生意是这样做的,老头就跟生怕得罪不了客人一?样,频频摇头,一?个铜板也不肯相让。
少女坐在一旁的小马扎上,翘着手指剥松子,偶尔朝小老头转两圈,眼里满是困惑,看两眼又转回?头继续剥松子,攒了小把便递给老头。
她的模样乖巧又可爱,很是讨人喜欢。
谢染笑道:“这老头卖东西不成,养孙女倒还养得不错,孝顺着呢。”
陆晚晚瞥了眼,观察了片刻,随即摇头:“那丫头未必是他孙女,丫头生得面白肤嫩,不细瞧根本看不出是胡人,还有,她虽披了脏兮兮的衣裳,可脖子手脸都干干净净的,身上披的褙子也不怎么合身,应该不是她的。”
老头浑身脏兮兮的,透出不修边幅的寒酸,少女身披脏衣,但骨子里?有几分?骄矜的贵气。
谢怀琛一?直在瞧石头,听他们说话,这才抬首看过去。那丫头脸色苍白,坐在马扎上,动一动便会皱下眉头,下意识看向腹部。
这怎么那么像……受了伤?
陆晚晚没再管那丫头,她蹲下身,去选石头。谢怀琛见她衣衫落到地上,怕沾了灰回头她又不高兴,便蹲到她身后,将她的衣衫捧起。
他觉察到一抹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本能抬眼望去,却是那小胡姬正偏头看着他。他别开眼。
陆晚晚左挑右选,选了块长相奇丑的原石,问老头:“老伯,这块多少钱?”
老头报了个价,不高。
她捡了便宜似的,喜滋滋地对谢怀琛说:“就它了。”
“长这么丑,里?面真有翡翠?”谢怀琛纳闷。
旁人也劝她:“这块石头品相不好,怎么可能有翡翠,这钱肯定打水漂了。”
陆晚晚不为所动,笃定道:“我就要这块。”
谢怀琛老老实实掏钱。
就当花钱打个水漂看热闹了,他心想。
老头接过钱,乐呵呵地将玉璞放在架上,拿起法条锯动手开石。
周围人议论纷纷,都说陆晚晚这钱白花了。
她站起身,拍了拍手,谢怀琛牵过她的手,用手绢一点点擦干净她掌上的碎石屑。
石头切开的那一瞬间,老头神情惊讶,这块料子不错他知道,却不知里头竟是一块紫罗兰冰紫春料,完整无劣,竟连棉质也无,水头十足。
“夫人好眼光。”老头将石头递给陆晚晚,赞赏道。
谢染接过石头,亦夸她:“少夫人竟还有认石的本事。”
陆晚晚抿唇笑着:“小小把戏,不足挂齿。”
谢怀琛也开心,这是意外之喜,他笑道:“你有这本事,以后咱们没钱花了就去跟人赌石。”
陆晚晚眼睑微垂,点了下头。
她最初跟那胡人学认石,就是为维持生计,那胡人很聪明,先不将本事全教给她,让她帮他开石,她一双手被磨得血肉模糊。她愣是咬牙将事情干了下来,在安州那般荒芜的地方,求生极难,有门本事比什么都强。
那人再是刁难,她皆咬牙受下。
后来她靠这个赚了不少钱,宁蕴打点的本钱也就有了。
北地,天高皇帝远,做官的都没什么规矩,见钱眼开,没她赚的钱打点,他又如何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声名鹊起?
她强迫自己不再去想以前的事。
逝者?如斯,再不会来。
她眼前有触手可及的幸福,值得她放下过往的一?切去好好珍惜,她下意识紧紧牵着谢怀琛的手。
“走吧,咱们该回去了,小婿第一?次登门见岳父就迟到,往后怕是会翁婿不宁。”谢怀琛大笑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的猫生病了,今天送它去了医院。
接它出院之日,就是我日万之时(握紧我的小拳头,为我的猫祈个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