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愧是修真?界的松树。”
站在落月宗松海听涛楼的顶层,看着大铜盆里的松木被烧到哔啵作响,宋丸子又一?次感叹道。
这松木含油量不高,烧起来的气味却很香,还?是一种干净的清香。
“就是这柴劈的太一般了。”
站在旁边的两个落月宗弟子已经被她磋磨惯了,不会轻易变脸色,只是那面无表情的脸,更加面无表情了。
天知道他们这几?日是怎么过?的,后山的松木本是落月宗里极美的一?景,尤其是日落时分,红日笼罩栖凤山,将终年不歇的云烟映得姹紫嫣红,与百里碧松林海上下相对,每日都会有很多同门来后山观景。
那日他们砍树的时候正是日落,一?片红云霞光中,不知多少同门瞪大了眼睛看着他们二人砍下了一?棵长势极好的松树。
不止要砍树,还?要把木头劈成小块堆放在楼外,这两个修士皆擅长金属性功法,一?道金光化作万千利刃,就将树砍碎成柴,其实他们更想将那站在楼上看风景的某人当这树一?样砍了。
一?定砍得整整齐齐,不大不小。
松木柴劈好了也不能立刻就用,足足地晒上了几?日,宋丸子才终于开始研究用它烤点儿什么了。
之前她疯狂地做了各种菜品,牛肉猪肉羊肉之类的早就用得一?干二净,云香豆也早就耗尽了,只剩一内脏、骨头,和炖汤时候被她留下来的翅膀。
将翅膀择洗一?遍,去掉上面可能残留的羽根,用刀在鸡翅两边划几?道口子,宋丸子又从储物匣里拿了一?些瓶瓶罐罐出来。
孜然味儿的调料、云香豆造的酱油、野蜂蜜,还?有一?瓶料酒。
料酒装在一个细白瓷的小坛子里,是宋丸子用自酿的米酒熬得,花椒大料、白糖葱姜……味道混入了酒里,却又和凡人界时的料酒味道不同,至少和宋丸子记忆里的料酒味道不同。
没那么酸涩,也不会苦得卡在喉咙里。
晃晃手里的小坛子,宋丸子笑了笑,把料酒倒了一?点在鸡翅上。
趁着鸡翅腌着的功夫,女人拿出一把刀,将一?块比铜盆略长的木柴竖着劈成木条,再一?点点削成了木签子。
此时,又已经是落日时分,整座松海听涛楼都笼罩在霞光中,与天地同色。
鸡翅一?面被烤出了油,被火舌一?燎,滋滋作响,偶尔声音会大些,是油凝聚成油滴,滴在了燃烧的木炭上。
给鸡翅翻个面儿,抹上一?层蜂蜜,宋丸子低着头,心里在默算着日子。
从她进?了落月宗,这已经是第七天了,这七天,落月宗只派了两个筑基修士看着她,再没什么动静,足够客气,也足够傲慢。
这样把她隔绝在这后山里,他们就以为一?切都尽在自己掌握了。
可既然是要做道统之争,自己又岂会只是卖点丹药就算了呢?
宋丸子摇了摇头,三日,飞舟便可从西境到东陆,这七天,足够她留下的东西传遍整个无争界了。
“好香啊。”
宋丸子回过?神,看见一?个白发的少年就站在自己身边,弯腰看着自己的烤鸡翅,她身子后倾,差点摔到了地上。
那少年还扶了她一下。
“你是修士还是鬼怪?”转头看看那两个呆立在原地眼也不眨的落月宗修士,宋丸子举起手里的烤鸡翅,用木签头儿正对着对方。
“鬼怪?”那少年笑起来很甜,跟野蜂蜜似的,“这里才不会有鬼怪呢。”
确定了他不是鬼怪,宋丸子重新蹲好,继续烤她的鸡翅膀。
那少年从她的手里拽走了一?根木签,看了看说:“角鸡翅膀,水婆娑的叶子,满地金的种子壳儿,金翅蜂酿的蓝仙花蜜,还?有些东西我不认识……你这是在做什么?”
“烤鸡翅。”
宋丸子又把竹签子拽了回来,继续架在火上烤。
少年也不知道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哦”了一?声,就蹲在宋丸子的身边看她烤鸡翅。
“烤好了是不是就可以吃啊?”
“是。”
“你在烧的是红露松的木头吧?”
“对。”
“我一?直不知道红露松烧起来这么香。”
“就因为烧起来香,才用它来烤肉。”
宋丸子很久没有跟人说起做饭的事?情了,这些日子她当着不知多少人的面去做饭,却几乎没人问她是怎么做的,为什么要这么做。人们把她当成了身怀绝技的丹师,仿佛问了她问题就是亵渎。
可厨子不是这样当的,苏相府里的厨子们为了老相爷多吃他们做的一?口菜而百法齐出,可坐在厨房外头乘凉的时候,他们扇着蒲扇,用白棉布擦着头上的汗,嘴里忍不住就说起了自己做饭的窍门。
新调的料酒其实是加了草果。
肉丝儿吃着嫩,其实是先锤松了。
府里大爷最爱吃的白汤山珍面,那汤里是放了猪肚,炖足了三个时辰。
世?上何人不吃饭?世?间何家无炊烟?能做了饭的人千千万万,能当好了厨子,靠的不是敝帚自珍,而是心里有一?股劲儿——我做的饭,就是一顿比一?顿好吃!
宋丸子心里感慨着,又在鸡翅上刷了点蜂蜜。
此时,鸡翅两面都已经金黄,肉香与蜜香融合,还?掺了一?点松木的清香,精细也粗放。
少年看看宋丸子的脸,再看看那鸡翅,又看向宋丸子,嘴里连着问了好几遍:
“什么时候是烤好了?”
女人从储物匣子里拿出一碗肉丁炒饭递给他,木碗还?配了个木勺——一?千年没人吃过?饭的无争界,真?的没人会用筷子。
“你先吃这个,边吃边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