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结束了吗?”郎二有?种不真实感。
虽然距离那一夜已经三天过去了,关凛亲口说魔已经永远消失了,妖怪们也特意去地狱的遗址核查过,那里什么都没有?了,没有魔,没有神骸,甚至连封禁阵法的痕迹都没有?了,只剩一个普通的地洞裂谷。
但?郎二还?是觉得不敢置信,他们原本以为将要迎来多么惨烈的一场战役,为此做好了牺牲的决心,结果突然发现,不需要牺牲,乃至连战斗都不用战斗,魔就这样覆灭了。
并且,他们再不用担心下个千年,魔族会卷土重来。
他当然是期盼这样的结果的,可这美好的结局来的太过轻松,就给人一种不真实感,像是在做梦。
“当然是真的。”关凛不耐烦道。
他边说边把郎二狗嘴里叼着的那个药箱拿了过来,他打开箱子取出药品,开始给?自己换药。
跟天魔王这一战,他受了不少伤,法力又几乎耗尽,整个身体都是虚脱的,这三天恢复过来,身体不再?像之前那样脱力,但?外伤却也没好利索。
关凛单手脱掉上衣,用左手给?自己腰腹上的伤口涂涂抹抹,然后又去涂肩膀。
腰腹上的伤处基本都开始愈合了,涂药上去的时候也不怎么疼,但?是涂到肩膀上这里的时候,关凛却不由蹙了蹙眉。
这是忍痛的表现。
肩膀上本来只是简单的刀锋划伤,伤口不深也不严重,但?是他当时那么用力的拽着顾临渊,将伤口弄得二次崩裂,甚至有点伤到骨头,所以这里反倒成了受伤最重的地方,他的右肩膀这几天连力都用不了,只能垂着?不动。
而且这伤口在肩部偏后的位置,他看不到具体的伤处,手也不太能够得到,这药上的就尤为困难。
郎二作为屋内唯一的旁观狗,见?到这情景怎么也该是二话不说的上去帮忙的。
但?是,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这狗爪没有?人类的五指那样灵活,也不会上药,他爱莫能助。
不过,他可以去喊别人帮忙嘛!
郎二正准备出门喊人,他想喊的人就自己来了。
顾临渊一进屋,见?到这情景,立刻走上前,想把关凛手里的药瓶拿过来。
“我帮你吧。”他说。
可他的好意换来的是关凛的冷脸,关凛非但?不领情,甚至还直接别过脸去,将受伤的肩膀转到一个顾临渊碰不到的地方。
关凛冷哼了一声:“不用你帮。”
然后,他就继续艰难的,自己给?自己上药。
顾临渊轻轻叹了口气,收回过界的手,站在原地,没再说什么。
三天了,他们回来已经三天了,关凛不理他也三天了。
一开始还?是好好的,他将他抱的那样紧,像是一辈子都不会松开,变故出在他们回来后,关凛因为太累睡了一觉,醒来后他的态度就变了。
他开始跟顾临渊摆脸色,不理不睬,没变成原形,但?整张脸上都写着?炸毛般的怒意。
这是秋后算账了。顾临渊心知肚明,他之前骗了关凛那么多次,即便出发点并不是恶意的,但?关凛知道真相后必然还是会生气。
只是,先前要急于应对天魔王,他才没有发作,现在好了,事情解决了,之前没来得及生的气开始生了,没来得及摆的脸色开始摆了。
本来就是顾临渊有?错在先,他又向?来对关凛无条件的包容,他倒不会对关凛的冷脸有什么不满,他只是有些惆怅,惆怅不知道这回要多久才能把这只猫炸起的毛发捋顺。
他一个个去数自己做的那些会让关凛生气的事,发觉数量......确实不太少,致使他心里也有?些没底,预感关凛的炸毛期大概会持续很久。
郎二左右望望,他对这两人的爱恨情仇了解的并不多,关凛只跟众人讲了魔消失的事,但?并不会跟他们讲他和顾临渊的故事。
不过,他却也知道一点关凛生气的原因,大抵就是因为顾临渊的隐瞒和欺骗。
隐瞒和欺骗当然不对,但?顾临渊救过郎二,他的立场不免就有一点点偏,他在偷偷的找机会让这两人的关系缓和下来,就比如他刚刚准备去找顾临渊帮关凛上药。
结果他的小计谋还?没来得及实施,就宣告失败,关凛并不领情。
猫还是气呼呼的,他胡乱给?自己上完了药,就去将上衣重新穿上。他只有左手能用,右手不能使力,也不能做大幅度的动作,因此简单的穿衣也穿的磕磕绊绊,衣服口袋里装的东西不慎掉了下来。
郎二下意识的去捡,却在看清那东西模样的时候,“咦”了一声:“这不是你给?我的那条项链吗?”
郎二一边说话一边看着?顾临渊,关凛则顺着郎二的视线看着?顾临渊,他意识到了什么:“他给?你的?”
这条兽牙项链是天魔王化身的黑鱼送来的,关凛其实也在奇怪天魔王为什么会有?这条项链,现在看来,不是天魔王有?,是顾临渊有?,并且还?把项链给了郎二,至于之后又发生了什么兜兜转转落到天魔王手上......
关凛眯起了眼,他摆出一副审问的表情。
郎二老老实实的,将他是如何被顾临渊救的,又如何循着这条兽牙项链上气味的指引,将那凝聚着?万千英灵的光球带给关凛的事全都说了一遍。
说完后,他如释重负的舒了口气,他中的禁言术可算是解了!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关凛更生气了,这回的怒火对准了郎二。
郎二知道真相知道的那么早,却一句不说,致使他当时差点杀了顾临渊。
郎二被凶的缩起了耳朵,他委委屈屈道:“我说不出来嘛......”
可怜巴巴的狗狗眼偷偷瞟着?顾临渊,嘟囔道:“他封住了我的嘴,我说不出跟他有?关的事......”
关凛瞪了顾临渊一眼,顾临渊无辜的笑笑。
“我试了很多办法,还?去找我哥,葛主任他们帮忙,都解不开这个禁言术,我实在没办法,突然又想到这条兽牙项链,想着把项链带给?你看看,说不定你就会意识到什么。”
“结果这项链突然掉河里去了,然后我就去河里捞,捞着?捞着?脚抽筋了,顺着水流一路漂,被你救了,我说不了话,就想用眼神给?你暗示,结果你看都不看我,一个人自说自话自言自语......”郎二语气幽幽的,说到最后,还?指责起了关凛读不懂狗心。
关凛回以凶狠的瞪视,他干嘛要读懂狗心?
而且,这条傻狗竟然都比他先知道真相!
他果然是个被所有?人都蒙在鼓里的笨蛋!
认知到这一点后,关凛怒上加怒,在顾临渊想去捡那条兽牙项链时,他一把夺过来。
“诶,这是我的......”顾临渊提醒道。
这条项链名义上的主人,是他,关凛老早就把兽牙送给?了他。
送出去的礼物一般没有?往回收的道理,但?这不包括怒火中烧的关凛。他不光夺,他还?再?次塞回口袋里,蛮不讲理道:“不给?你了!”
顾临渊没有再?抢,他只是又叹了口气,脸上露出了跟郎二分?外相似的委屈。
整的好像他是个坏人一样!关凛气不打一处来,一个两个的,都在惹猫生气。
他气到甚至不愿意再在这间屋子待着?,他气冲冲的往外走,刚刚出门,就撞见?了正想来找他的郎毅。
“鲁局他们都到了,就等你了。”郎毅说。
魔的事虽然大体上已经结束,但?还?有?些收尾的工作要做,特调局派了人来,跟妖族一起开会商量处理这些事,而关凛自然是要出席的。
一谈到正事,关凛脸上那怒意稍微收了收,他应了一声,然后就跟着?郎毅,去那间众人开会的屋子里。
顾临渊和郎二跟在他们后边,跟到了屋门口时,就不能再进了,参会的都是两族之中的大人物,人类那边的鲁局一行人,妖族这边的关凛郎峰等?人,郎毅有?资格旁听,郎二就没有?了,顾临渊同样没有?。
甚至,这场会议,某种意义上,就是为他开的。
在屋门闭紧,隔音法阵升起前,顾临渊听到了里面传来的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质问:“为什么那个魔还?好端端的在外边自由活动?你们对他连一点限制手段都没有?吗?”
说话的人是谁他不知道,但?是这无关紧要,因为,大家都是这样想的。
魔族本该永远消失,可偏偏留下了他这么一个,他便成了所有?人心里的那根刺,或许不痛,也或许不会有?什么危害性,但?光是存在,就令人不安,想早点拔除换个安心。
顾临渊敛了敛眸,他什么都没说,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一个人慢慢往部族外的林子里走,像是想去散步。
郎二迈着?爪子跟了过去,在跟到树林中时,顾临渊突然停了下来。
“跟着?我干嘛?”他问。
郎二蹲坐在顾临渊旁边,仰头看着?对方,他酝酿了一下,才说:“我觉得你不是坏人。”
刚刚屋内传来的话他同样听见了,他没资格参会,也没资格在会上反驳对方,他只能跟着?顾临渊,在此时,说上这么一句安慰。
顾临渊笑了一声,他的笑是有些玩味的:“是吗?”
“还?记得喜面狐那回,晚上你带着我逃跑的事吗?”顾临渊突然问。
“记得啊!”郎二立刻道,那可是他经手的第一起大案子呢!
“我那时候觉得你碍事,本来是想直接除掉你的。”顾临渊语气淡淡的,像是在说一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这让郎二有?一种错觉,对方是在开玩笑,致使他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语气很茫然的“啊?”了一声。
可他对上顾临渊那张没什么笑意,也没什么表情的脸时,背脊上的毛突然立了起来,像是遇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意识到了,顾临渊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想过要直接除掉自己的!
郎二吓的情不自禁退后了一步,而在他退后时,顾临渊突然又笑了起来,笑容一如往常的温和,像是刚刚那可怕的话只是一个玩笑。
可郎二却不敢相信了,他收回自己之前的话,这个人真的是个坏人!而且是个性格十分?恶劣的坏人,喜欢吓狗!
“嗷呜......”他呜咽着叫了一声,撒腿就跑。
顾临渊目送着?郎二落荒而逃的身影,林中只有他一个人了,可他身边突然传来一道女声。
“这只风狼怎么那么胆小。”关冷感叹着,又忍不住笑了一声:“跟以前的关凛一样。”
顾临渊也笑了一声:“还?是不一样的。”
“也是,他脾气比关凛好太多了,关凛现在八成在跟你生气吧?”关冷问。
虽然是问句,但?她却很笃定,甚至能脑补出那张气到炸毛的猫脸。
“嗯。”顾临渊应了一下,他沉默片刻,突然道:“为什么你要告诉他?”
在他和关冷原本的约定里,这件事应该是死死瞒着?关凛的,天魔王想去告诉关凛实情,关冷也该阻止,而不是顺水推舟的把真相在关凛面前捅破。
如果她什么都不说的话,关凛在那一夜就不会孤身往地狱去,后面也不会发生那么多波折。
“我不说的话,那你就得背负着?一切误解死去了。”关冷说。
“我以为......”顾临渊低低道:“你很讨厌我。”
“我确实不怎么喜欢你。”关冷侧头看了顾临渊一眼:“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的眼神很不对,不像个寻常的十岁孩子。”
“再?加上那股魔气,我隐隐觉得你会是个祸患,本想直接除了你了事。”关冷叹了口气:“但?我那时心软了,你母亲那样求我,你又跟我弟弟差不多大,看到你我就会想到他,到底没能下手。”
“不过我虽然没杀你,对你却也不怎么好,那些妖怪欺负你的事我没管,还?给?你戴了那样一条会取你性命的枷锁,你应该很恨我吧。”
“恨过。”顾临渊说。
“现在不恨了吗?”关冷问。
“早就不恨了。”顾临渊轻轻摇头。
关冷笑了下:“你真的变了很多,跟人越来越像。”
“也因此,我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看待你,甚至会为你的结局感到可惜。”
“可我也不能做些什么,我便把选择的权利交给?关凛,无论结果如何,起码以后不会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