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再说话,只是用盈满泪水的眼睛盯着高演看。我有预感明天高湛肯定会出现,不然要是祭礼成功办完,这长广王在百官眼里可就真的死了,就算之后他又回来了,也必定是一桩笑谈,只会侮辱他的好名声。
既然高湛必然出现在祭礼上,我就必须到现场去观察情况和分析敌我状况,要不然高演这个二十四孝好哥哥突然玩起退位让贤来,我上哪再去找一个天下至尊的丈夫。
话当然不能这样明说,眼看着高演在我的眼神攻势下明显得动摇了,我再接再厉,柔声呼唤道:“阿演。”
看到他明显柔和的表情,甚至有些享受地眯起了凤眸,我就知道,明天的祭礼我是去定了。
填完肚子,高演挽着我回到了床上,即便在我睡着之后,仍然没有放开搂着我的手。
我无奈,但刚刚得了便宜不敢甩开他的手,只能由他去了。
跟随着高演和娄太后来到祭礼上,我什么也不用做,只需要装作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就好了。为了怕今天眼泪不够多,我出来之前还特意喝了两大杯水。
看着长公主悲痛无比地晕过去,看着娄太后语气低沉却眼带欣喜地宣布追封高湛为皇太弟,看着文武百官面上一片惋惜。
戏剧性的事情就在娄太后话音刚落的时候,发生了,一身黑衣的长广王高湛缓步走进了大殿,带着满身的疲惫和沉郁,仿佛这一场刺杀让他一夜之间成长了起来。
我盯着这个萧唤云至死也念念不忘的心上人,眼带审视、仔细端倪着。
长广王的的面貌如同他哥哥一般俊美无匹,唯一和他同父异母的哥哥不同的地方,便是那劲瘦的身躯里充满的旺盛无比的生命力,即便是身上的重伤还未痊愈却仍然不损分毫。
而那双眼睛里野心、不甘和自以为掩藏得很好的憎恨也尽收入我眼底。
只有一心只想当个好哥哥的高演没有发现,我跟娄太后却同时因为注意到高湛的怨恨而暗下了神情。不过我很快就调试好情绪,露出一个欣喜但不显得逾矩的笑容,一副想上前却不能的纠结表情。
看到娄太后投来的不屑目光,我悄悄在心里比了胜利,看起来我的表演挺到位的,连娄太后都骗过了。
听着高湛信誓旦旦地承诺自己会成为一个贤王,尽全力辅佐高演的话语,我露出一抹讽刺的笑容,他能说出这般尽弃前嫌、宽宏大量的话,除了因为现在一切早已尘埃落定,无力回天之外,更是因为高演已经药石无罔的身体状况吧。
他明知道高演的身体已经拖不了多长的时间,他现在是御笔亲封的皇太弟,在没有皇子的情况下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而高演的身体状况连是否能生下身体健康的皇子都讲不定。
高湛现在是最青春年少的时候,他有的是时间和耐心,既然面前摆着不用兴师动众地谋反都能得到帝位的选择,他自然不会自找麻烦,所以他选择耐心潜伏。
不是我用最险恶的心思猜测高湛,而是这世间最尊贵的高氏家族里不容许真情,一旦有了非分之想,妄图得到那个人间至尊的位置,便不得不利用一切可以得到的利益,细心筹谋、步步为营。
我看着这白衣缟素的灵堂里众人脸上形形色色、无比精彩的表情,心中叹一口气,又有几人是真心真意为高湛的归来而高兴的,现在连我也不过只是做戏罢了,大概这大殿上唯有高演是真心欢喜自己幼弟死里逃生、平安归来的吧。
明眼人都知道,长广王的归来又会为这前朝纷繁复杂的局势带来一场动荡。
我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高演终究还是名正言顺即位了,纵使高湛曾经多么得先帝的宠爱,如今也不过是明日黄花罢了。
高演脸上显露着喜不自胜的笑容,似乎想要拉着高湛立马离开这个无谓的灵堂,好好把酒言欢。
但是我却不想给他们兄弟增进感情的机会,也不想让高湛继续增加在高演心中的分量。
反正我大病刚愈,宫中人都知晓我身体不好,于是我装作支持不住一般,轻微地摇晃了一下,贴身侍女宛柔似乎发现了我的不适,上前一步来到我身后低声询问道:“娘娘,您怎么了?”
既然侍女已经到位,我抬手拿着帕子想拭去脸上的虚汗,却无奈地发现自己好像要假戏真做了一般,还未来得及多说一句话,便陡然间眼前一黑。
晕倒前,我听到高演、高湛两兄弟几乎同一时间响起的、满含着急切和痛色的呼唤:“唤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