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道人戴着紫金冠,腰佩七星剑,威严庄重——就好像原本那个自称“围棋第一、诗酒第二、剑法第三”游戏人间,落拓不羁的人,根本就不曾存在过一般。
陆小凤突然有些失落,但还是整了整衣服,大步走了上去:“陆小凤恭贺道长如愿以偿,在此特备了一份薄礼……还请道长莫要嫌弃才是。”笑容却隐带讥诮——今日虽只有陆小凤一人前来“恭贺”,但戚少商、花满楼等人都在山下……只不知,西门吹雪是否会来。
“陆大侠哪里的话,你我本就是朋友。总不能只因我做了这武当掌门就断了友谊不是?”木道人笑了,只有陆小凤能看见他眼中的得意。就在这一瞬间,尊贵荣华的武当掌门也不存在了,又已变成了阴鸷高傲,雄才大略的一代枭雄老刀把子,仿佛故意要告诉陆小凤——我就算让你知道我是谁又何妨?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一生梦想即将实现。陆小凤亦已成为他的手下败将——虽知真相却苦无证据,而他精密的谋划也能够得人欣赏。那么,木道人还有什么不满意的?他又如何能不得意?
但陆小凤却并未像木道人所想象的那般不甘,他在笑,是一种如同他往日那般淡而懒散却胸有成竹的笑。而这种笑,本是自从他被西门吹雪追杀后就再未出现过。
木道人忽然有些不安,完全没有预兆、更不知原因的不安,他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或许这样可以减少他内心的突然浮现出来的忐忑之情?
木道人不知道,陆小凤……就更不会知道。
就在这时,大殿外忽然有个年轻的道人匆匆奔入,神色显得很焦急,任谁都看得出来——若没有极严重的事发生,他绝不敢这么样闯入大殿。
年轻的道人还没有完全喘过气来,木真人已开口说话,第一句便是问那年轻的弟子:
“什么事?”
“西门吹雪来了!”
“贵客光临,为什么还不请上。”
“他一定要带剑上山。”年轻道人的手还在发抖:“弟子们无能要他解剑,留守在解池岩的师兄们,已全都伤在他剑下!”
这的确是件很严重的事,数百年来,从来没有人敢轻犯武当。
“他的人在哪里?”
“还在解剑池畔,八师叔正在想法子稳住他。”
木真人那只削瘦、干燥、稳定,手指长而有力的手已经握住了剑柄。
陆小凤见状,心忽的有些冷,但却并不如何担心——就算是亲眼见过木道人的剑,也承认了若这个世上还有一个人能击败西门吹雪,无疑就是木道人,但陆小凤却真的并不如何担心。
毕竟,陆小凤虽然不知道西门吹雪这几日遇到了何人,又和什么人一直在一起,但他却知道如今等在山下的,都有些什么人。
无论如何,陆小凤还是想要阻止这一战……西门吹雪未必会接受他们的帮助,这一点,陆小凤同样很清楚——只可惜,陆小凤到底是不知道那一场巅峰对决之后,真正走上神坛的西门吹雪究竟有多强……
而陆小凤不知道的事情还有很多,至少如今他就不知道,西门吹雪已经走下了神坛——但这并不意味着西门吹雪变弱了,恰恰相反,西门吹雪变得更强了——因为他的心再一次热了起来,他的血液再一次有了沸腾的感觉。
倘若在追杀陆小凤之初,西门吹雪已是这般实力,恐怕陆小凤连逃的机会都没有。
而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人。
一个,在江湖传言中早已逝去,或者说重归天外飞仙,如天边白云一般孤高、不履红尘的无垢之人。
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名字,但哪怕在此人离去多年后,仍不敢有任何亵渎
——叶孤城。
不是剑圣剑仙,也不是白云城主,只是叶孤城。
木道人突然大步向外走去。
陆小凤的心脏忽的收紧了,他几乎是本能的转身想跟上去。但是,变故也常常发生在这般时刻——
一个穿着白麻孝服的人,忽然从草木丛中穿出来,手里提着柄出了鞘的剑,一剑向木真人的心口刺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