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霜儿心中又妒又恨,尖声道:“老爷既给大姑娘买了,也该给我买一件才对——太太和二姐姐都有貂鼠皮袄,只有我没有,穿着人家当的,出门没得被人嗤笑!”
宋志远似没听见一般,连声吩咐元宵:“快把我的貂鼠暖耳和紫羊绒鹤氅拿出来,今日知州江大人要带着阖城大小官员去豫王府请见,我得穿得体面一些。”
恰在这时,外面传来宋甜的声音:“爹爹,你若是去豫王府请见,别穿那件紫羊绒鹤氅。”
门帘掀起,宋甜走了进来。
宋志远十分好奇:“为何不能穿?”
宋甜微微一笑:“我听舅舅说,豫王不喜欢紫色。”
豫王最喜欢绿色,最讨厌紫红色。
起初宋甜不知道,后来魂魄跟随豫王时间久了,她才得知豫王之所以厌恶紫红色,是因为永泰帝宠妃萧贵妃最喜欢紫红色。
豫王生母端妃,生前与萧贵妃势同水火。
前世豫王辞世不久,永泰帝因服用道士所炼丹药崩逝,继承皇位的正是萧贵妃所出的韩王赵致。
宋甜一直怀疑,给豫王下毒的豫王府长史蔡和春是韩王赵致的人。
宋志远点头道:“既然你舅舅这样说了,那必定是真的。”
宋甜的舅舅金云泽原在独山卫所当差,如今被分派到豫王府做校尉,自然消息灵通些。
宋志远扭头吩咐元宵:“拿那件藏青缎面鹤氅吧!”
宋甜这才屈膝福了福,笑容灿烂:“谢谢爹爹给我置办头面和皮袄。”
宋志远难得送闺女礼物,见宋甜笑得开心,自己也不那么心疼花掉的银子了:“你喜欢就好,以后想要什么首饰衣服就跟爹爹说。”
女儿长大了,得好好打扮起来了,这就譬如种花需要施肥,做生意需要投入本钱,万万不可吝惜。
吴氏一向把家里的财产看成是自己的私产,本就因为宋志远为宋甜花了这许多银子心疼,见宋志远还要大许愿心,实在是忍不住了,当下道:“大姑娘小小年纪,素净雅致才是正理,何必打扮那么华丽,凭空添了几分俗气。”
宋甜听了,眨了眨眼睛,天真得很:“太太,我是爹爹的女儿,打扮华丽些,难道不是为了爹爹的脸面么?”
她眼波流转看了看在场的两个姨娘,笑盈盈道:“就像姨娘们出去见客,满头珠翠浑身绫罗,也是爹爹的脸面呀!”
宋甜看着张兰溪和魏霜儿,俏皮地眨了眨眼睛。
魏霜儿粉脸憋的通红,张了张嘴,到底不愿意承宋甜的人情,悻悻地扭开了脸。
张兰溪接收到了,笑着开口道:“老爷也给我和三妹妹一人买一副金头面吧,每次太太带我们见客,都显得我们两个可怜见的,也没什么好首饰,到底老爷面上不好看。”
宋志远虽然悭吝,却好面子,闻言沉吟了一下道:“既如此,我让银楼送来两副金头面,你和霜儿一人一套吧!”
魏霜儿闻言大喜,瞬间背叛了吴氏,喜孜孜上前奉承宋志远:“多谢老爷!奴一直想要一套镶嵌红宝石的金头面……”
宋甜看向吴氏,见吴氏垂着眼帘,手指发白紧紧捏着帕子,显见快要被活活气死了,心里越发欢喜,笑眯眯道:“爹爹既然去豫王府,不如顺路送我去舅舅家吧,舅舅家如今搬到了豫王府后巷。”
前世她出嫁没多久,舅舅就被豫王派到辽东卫所了,舅母和表哥表嫂也跟着去了,此后山高水远,再也未曾见过。
宋志远正在想法子接近豫王,闻言当即答应了:“我让小厮往金家送帖子。”
他打量了宋甜一番,见她衣裙素雅,便道:“既然是走亲戚,总得隆重些。你回房插戴上新头面,穿上白绫袄和新置办的翠蓝缎裙,外面穿上新皮袄。我让人备了马车在角门外等你。”
他是生意人,付出了银子就想看到效果,给女儿买了首饰皮袄就想让女儿穿戴出去炫耀,金校尉见了彼此面上也好看。
宋甜笑得眼睛眯成弯月亮,脆生生答了声“是”,又向吴氏和两位姨娘福了福,这才退了下去。
吴氏气得发昏,一口气憋在那里,脸都青了。
等众人散去,她在罗汉床上坐定,抬手在小炕桌上拍了一下,恨恨道:“贱丫头,给我生事,看我以后如何炮制你!”
想到这一日宋志远就要花掉二三百两银子,吴氏恨不得长啸一声,拎起花瓶把宋志远的脑袋给砸烂。
吴氏瞧着口无遮拦,心里藏不住话,胸无城府,其实性子深沉,越是打定主意,就越有耐性。
她初嫁入宋家时,宋志远身边既有歌妓出身的宠妾尹妙儿,还有金氏留下的通房丫鬟碧月,都颇受宠爱。
可是不到两年,尹妙儿就一病而亡,碧月则因和小厮私通被发卖了出去。
如今的二姨娘张兰溪和三姨娘魏霜儿,虽然都不是好相与的,可妙在进门好几年肚皮都没有动静,吴氏宁愿留着这两位占坑,也不愿接新人进门,宋府内宅这才安生了下来。
吴氏正在想心事,元宵进来禀报道:“太太,大舅太太和王姑子过来了。”
吴氏心里一动,忙道:“快请进来。”
得知吴氏错过了正月十六子时受孕佳辰,吴大太太和王姑子都连连叹息。
见吴氏脸色也不大好,王姑子忙安慰道:“太太不用焦虑,正月错过了时辰,还有二月呢,贫尼细细搜求药引,再为太太配一副坐胎药,二月十六晚上服下,子时前与你家老爷在一处,管情就怀上男胎了。”
她似不好意思地垂下眼帘,吞吞吐吐道:“只是这药引,倒是难得的,需要耗费不少……”
吴氏会意,亲自取了一封银子给了王姑子。
王姑子掂了掂,估摸有五六两了,忙道:“太太,不须这么多——”
吴氏看了看四周,见房里只有王姑子和吴大太太,这才低声道:“王师父,我是有别的事拜托你……”
她凑到王姑子耳畔,低声道:“我知道当年申大户家三姑娘在法华痷的事,因此有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王姑子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咬了咬牙,道:“贫尼但听太太吩咐。”
三年前王姑子得了宋志远的银子,把申大户家的三姑娘吊在法华痷里和宋志远偷奸,如今申三姑娘已经嫁给知州大人做了二房,生了儿子,尊荣富贵,前尘往事可不能被掀出来。
到了这时,吴氏倒是不急了,笑吟吟道:“王师父且留下住两日,晚夕给咱们府里女眷宣唱佛曲,说说因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