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甜怔怔看着豫王赵臻,眼泪自眼角流出:原来,你真的会来救我。
可惜,晚了一步。
麻痹感很快弥漫开来。
宋甜闭上了眼睛。
若是能重来……
若是能重来,那该多好……
接下来的一切,如同一场梦。
宋甜似旁观者一般,看着一幕幕发生,却无能为力。
她看到豫王打横抱起了她的尸体,转身向外走去。
她看到豫王把她安葬在了洛阳城外北邙山皇家陵园内,就在豫王生母端妃的墓室一侧。
她看到清明节细雨绵绵,豫王带了琴剑骑马到了北邙山,给她焚烧纸钱,一向沉默寡言的豫王对着墓碑自言自语:“宋甜,你怎么这么蠢?已经忍了那么久,就不能再忍耐片刻?”
她看到辽人入侵,边关告急,豫王奉召率军千里奔袭,击退入侵的辽国大军,却被素来信重的王府长史在酒中下毒,毒发身亡,终年二十二岁,归葬北邙山。
看着白杨树下的坟茔,宋甜轻轻道:“豫王,你先前还说我蠢,你也挺蠢啊!平常多有心眼,可是国家有难,你就傻乎乎奔赴边关;别人递给你毒酒,你就傻乎乎饮下……到最后战功是别人的,皇位是别人的,国家是别人的,你只有北邙山这一座破坟,未曾成亲,没有儿女,连个祭拜的人都没有……”
一滴泪从干涩的眼睛滑出。
宋甜醒了。
青色的锦帐,上面蜿蜒着熟悉的深绿藤蔓——这是她的闺房?
宋甜坐了起来,游目四顾。
这的确是她未出嫁时的闺房。
可是,她不是死了么?
宋甜抬手抚着胸口——她还记得匕首刺入心脏时的感觉,先是剧痛,然后麻痹感扩散开来……
背脊上凉凉的,全是冷汗。
到底是怎么回事?
外面传来脚步声,随着脚步声和衣裙摩擦的悉悉索索声,一个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传来:“紫荆姐姐,大姑娘还在睡么?太太让请姑娘去正房用晚饭呢!”
另一个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道:“是该叫醒姑娘了。元宵你先回去,我这就进去叫醒姑娘。”
声音稚嫩的小女孩“嗯”了一声,又道:“二娘和三娘在太太房里商议晚上走百病的事,你问问大姑娘去不去。”
宋甜呆呆坐在那里。
外面是她的丫鬟紫荆和继母吴氏房里的小丫鬟元宵在说话。
此情此景很是熟悉……
她想起来了,这是她十四岁那年的上元节……
宋甜记得这天晚上,她还是跟着二娘和三娘两个姨娘出去走百病了。
也正是这天晚上,她第一次见到了初到宛州的豫王赵臻。
后来没过多久,宋甜就在她爹和继母的主持下与大太监黄莲的侄子黄子文订了亲。
到了年底,她爹备了嫁妆,匆匆忙忙送她进京与黄子文完婚,以后的事情实在是不堪回首,宋甜不愿再想。
只是,她如何会回到了十四岁的时候?
宋甜确定自己是真实活着的。
她闭上眼睛,确定出嫁后那几年苦难时光也的的确确是自己一天天熬过来的,刺杀黄子文的场景也是清清楚楚的,死后的那些事情也是她亲眼看到的。
那她是重活了一次么?
脚步声越来越近。
紫荆沙哑的声音传来:“姑娘,该起来了!”
她说着话,撩起锦帐挂在了银钩上,又转身拿了宋甜要穿的衣物:“姑娘,天气有点冷,不如还穿那件杏黄织金袄子,到底暖和些。”
宋甜呆呆看着紫荆。
帐子内光线有点暗,可是紫荆右脸颊上那块占据了半张脸的深红胎记清晰可见。
紫荆,丑丫头,傻丫头,好丫头,随着她嫁到黄家,为了护她,被黄子文一脚踹飞,后脑勺撞到架子上放的一座仿古铜鼎上,当场去了。
也正是紫荆的死,坚定了她杀死黄子文的念头。
宋甜好后悔。
这一次,她可得护好紫荆。
见宋甜大大杏眼里含着泪,紫荆吓了一跳,忙道:“姑娘你怎么了?”
宋甜用手抹去眼泪,哑声道:“我做了个噩梦。”
紫荆麻利地把衣裙理好,口中道:“梦是假的,不用当真。姑娘还是先起来去见太太吧,快到晚饭时间了,您再不去,太太又不高兴了。”
宋甜低低应了一声。
穿好衣裙,宋甜慢慢走到妆台前。
紫荆见状,麻利地跑过去,揭开镜袱,口中道:“姑娘,镜面有些昏了,我已经交代看门的宋柏了,让他等磨镜老头经过,就来叫我,把咱们这些镜子都拿去磨一磨。”
宋甜弯腰凑近铜镜。
昏黄的镜面中,她黛眉杏眼,樱唇微丰,小脸白皙圆润,娇嫩美丽,依旧是十四岁时的模样。
宋甜深吸了一口气:真的重生了呀!
这一次,她可要痛痛快快开开心心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