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光冲破漫漫的黑暗,视野一下?变得明亮起来,冷峻坚硬的龙鳞泛着柔和的光,如层层水波一样温柔地环在桃夭四周。
雷鸣已然停歇,盘踞半空的龙隔绝了一切声音,安静,周围只是安静,好像世界上只有她和他。
分明是第一次,可这个场景说不出的熟悉,恍惚多?少?年前就曾有过,桃夭甚至习惯性地轻抚他的鳞甲。
手?指碰到龙鳞时,龙身颤抖了一下?,仿佛欣喜、意外,又不得不拼命压制着内心?的悸动。
桃夭隐约记起来了,许是六七岁,许是更小的时候,她从高高的亭子上跌落,龙鳞也?是这样突然出现,温柔地环绕着她。
却是等她安全后就悄然消失了。
宫人们找来,她安然无恙地坐在地上玩耍,着实惊煞了一众人等。她说有龙在保护她,大人闻所未闻,自然没人相信,只当公主惊吓过度说的胡话。
从此以后,一旦她遇到危险,龙鳞甲总会及时出现,而除了她,谁也?没察觉到龙鳞甲的存在。
只为她一人而来,只为她一人而存在。
龙鳞甲和琉璃珠总是相伴相生,可什么时候开始,她遗忘了龙鳞甲?后来龙鳞甲又去了哪里?
一道极亮的光从脑海中一闪而过,快得桃夭来不及抓住。
空气波的一声响,环绕着她的龙霎时消失了,他横刀护在她身前,无数天庭将勇和仙家如崩塌的砂石般纷纷从云端落下。
他的背影与某个人重叠起来,桃夭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喊了声:“小狼!”
楚离一怔,极其迟缓地回过身,脸上的表情就像正在等待判决的犯人。
“……是你啊。”桃夭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怅惘,脑子里不受控制冒出莫洛那句话:你?不觉得小狼和他长得有点像?
桃夭忍不住又多?打量他两眼。
很久没有被她这?样正眼瞧过,而且她的目光绝对不是冷漠和厌恶,反而有几分……好奇?
楚离的心?砰砰跳起来,枯寂的眼睛顿时有了生气,激动得有点语无伦次:“我、我会护着你?,绝不叫人再欺了你?去……别怕。”
她何尝怕过谁?又用得着他保护?龙王未免将他自己看得太重!
桃夭抿了下?嘴角,想嘲讽他两句,然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看到他的笑,就好像看到了小狼!
还有龙鳞甲,她不会认错,龙王身上的鳞片和龙鳞甲一般无二。龙鳞甲不会无缘无故长在人身上!莫非,龙王是龙鳞甲真正的主人?
桃夭心脏重重一跳,蓦地有些透不过气来,只觉耳旁嗡嗡作响,高坐云端上的人嚷什么她是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天帝痛斥半天桃夭的罪行,什么作恶多端,逆施倒行,恩将仇报……结果说得口干舌燥,下?头俩人只是互相对望,愣是连个眼神都没给他。
“楚离!你?还要护着她到何时?”天帝几乎快维持不住脸上的威严,怒喝道,“看看你?自己的脸,欺师灭祖,戕杀同门,残害道友,哪一条都够得上雷劈八百回的!”
“哦。”这?位仙家终于屈尊纡贵瞅了他一眼,语气平静丝毫不以为然的样子,嘴角居然还带着笑意。
还没人敢这么蔑视过他的尊严!
随着诸神的陨落,天庭逐渐成为至高无上的象征,众人们的追捧早让天帝忘了楚离除了是天虞山弟子,还是龙族的王。
他气急败坏喝令道:“引雷,我倒要看看他能顶得住几次!”
暗沉沉的乌云来回碰撞着,火花四溅,雷声轰轰,酝酿着另一场更大的雷暴。
半埋在废墟里的炎墨君一听,本来焦黄的脸顿时吓得煞白,楚离能顶几次他不知道,反正他是顶不住了。
“父帝——”炎墨君喊破了音儿,好歹还记得顾及脸面,没把“救命”二字喊出来,只狂呼道,“魔头恶毒,父帝快杀了他们,替枉死的人们报仇啊!”
他说到“枉死”时,重重停顿了一下?。
天帝看见儿子的惨相,一时间进退两难,眼中露出挣扎之色。
但当他的目光扫过立在天庭大军对面的几人时,犹豫变成了坚定。
手?中令牌直刺穹顶,数道电闪在乌云中跳跃,拳头大小的冰雹噼里啪啦砸下来,更为凶猛的雷暴马上就来了。
“杀!”各路人马挥舞着手?中的兵戈,怒目圆睁,齐声呼喝。
桃夭瞧着,又是似曾相识的场景。
她被牢牢捆在斩妖台,头顶同样是一触即发的天谴,台下是愤慨激昂的人们,他们都恨不得自己死,一如现在。
彼时自己孤立无援,她除了怨恨只有怨恨,但现在,龙王挡在自己前面。
桃夭又是一怔,不对,那时似乎也有人挡在她身上,是谁?谁替她挡掉了三道天雷?
忽一声巨响,将桃夭炸回了现实,黑暗消失,魔都的一切都暴露在刺眼的白光中。
龙王挡在她前面,身影逐渐被那道白光吞噬。
桃夭把他扯了回来,飞身迎上那道光,此时她什么也?没有想,也?来不及想。
红色的莲花火一样在空中盛开,撼天震地的炸裂声中,红光与白光狠狠对撞,都拼命想吃掉对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