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南到城北,将?近一个时辰的脚程。
“我知道条近路,从芦苇荡撑船过去,不到半个时辰就能到。”楚离说完,怔楞了下?。
这话并非出自他的意愿,但听到桃夭问他会不会撑船的时候,他居然说了声“会”!
再这样下?去会逐渐丧失自我意识!楚离脑中警铃大作,可他的手被桃夭温软的小手牵住那一刹那,所有的警戒瞬间瓦解。
夕阳的余晖洒满了整个河面,水面粼粼的,金波灿烂,小船悠悠,他二人的倒影在水里轻轻荡漾。
芦苇足有六七尺高?,长得密密的,几乎遮住了大半个河道。
小船越往里走,河道越窄,人声也离得越远,渐渐的,河道只能勉强容下?这叶扁舟。
尖尖的船头在这条窄仄的水路上艰难前行着,长长的芦苇隔绝了外界,无人,无声,唯有摇橹的吱呀声,和水浪的哗哗声,有节奏地交替响着。
楚离无端紧张起来?,心脏砰砰地跳着,他使劲摇着,拼命想让小船穿过这边芦苇荡。
快点,快点,再快点!
小船的速度终于快起来?了,层层芦苇倒伏下?去,簌簌划过船舷两侧,可也因此?,小船晃得厉害。
“慢些,你慢些!”桃夭双手一左一右撑住船沿,笑嗔道,“划那么快干什么?我都不急你着哪门?子?急?再晃我就要掉水里啦!”
咣当一声,橹板摔在船板上。
楚离抱住了桃夭,“我们离开这里。”
对,离开这里,走得远远的,只要不被老道士发现,一样能改变梦的结局!
现在是在感受着君迁子?的情?感,还是他真切的感受,楚离都不愿细究了。
在桃夭醒来?之前,他只想这样美好再久一点。
然而桃夭眼中出现不合时宜的梦的迷茫,她喃喃道:“离开?不行,我好像忘了一样很重要的东西。”
“小红会自己追上来?,不会丢了的。”
“不是她……还有一个人,不,好像是把刀?”
楚离将?她搂得更紧,就像要揉进?骨头里,不管他愿不愿意承认,他已经?明确感受到对桃夭的不舍和眷恋。
“会找到的,我会帮你找回来?,不过咱们先要离开这里,师父追不上咱们。”
“怎么会?”桃夭推开他,示意他看回头看,“那不是你师父?”
老比丘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孽徒,赶紧给我回来?,回来?打不死你!”
小船剧烈一震,碰到了岸边。
原来?已经?穿过了芦苇荡。
桃夭咯咯笑着,提起裙角轻快地跳上岸,无声做了个口型,“明晚,我等你。”
浓郁的夜色笼罩了佛堂,藤条雨点般落在楚离□□的背上。
藤条有小儿手臂粗细,没有去刺,一下?下?,血和肉随着藤条飞溅。
月亮不忍见,躲进?云层里去了,星星不忍听,藏在黑暗中了,唯有莲花座上垂眸俯瞰世?间万物的佛陀,静静注视着堂前的师徒二人。
老比丘打累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还敢不敢了?”
“师父责罚得好。”楚离木然说着,眼中无悲无喜。
“你是出家人,必须六根清净,斩断尘缘,怎么见着个漂亮妮子?就把持不住了?”
老比丘气?得胡子?直抖,“师父怎么跟你讲的,佛法不离世?间,入世?就是出世?,我们在人间修行,为的是悟法,为的渡人渡己,你心都不正了,怎能了悟佛法?”
“弟子?知错了。”仍旧是毫无诚意的应声。
“你知道个……”老比丘忍了又忍没骂出口,念了几声佛号,没好气?说,“真知道错了早喊疼了,一声不吭,我看你就是赌气?!”
楚离干脆不说话。
老比丘狠狠一扔藤条,“哪儿也不许去,给我念一年的佛经?再说。”
可谁能拦住动了心的佛子??
寂静的夜,月亮高?高?地悬在寺庙飞翘的屋檐上,细碎的脚步响在庙外冰冷的甬道上,楚离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老长,蹒跚着,向他心中的仙子?走去。
桃夭撑起窗子?,远远地看到他来?,冲他一笑,便隐在了窗后。
香茹给他开了门?,引着他从曲曲折折的楼梯上到二楼,低声笑道:“做和尚有什么好,不如还俗,和我姐姐快快活活做夫妻不好么?”
说着,轻轻在他背后推了一把。
剧烈的疼痛传来?,楚离忍不住倒吸口冷气?,脚步也不稳,跌跌撞撞冲进?了桃夭的闺房。
“你受伤了?”桃夭立刻从床榻上立起身。
灰色的僧袍背后满是血迹。
“快脱下?来?让我看看。”
楚离的脸不由微微发红,他能猜到接下?来?的事情?,但他极力抑制住梦境的怂恿,轻柔又坚定地推开了她的手,转口道:“没事,小伤。”
这一刻他害怕了,他不敢想象,如果桃夭醒来?他该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社戏故事的灵感来源于《玄中记》/郭璞·晋,有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