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方晨把小小鸭托付给保姆就去了学校,跟徐子晋碰了头,甚至还再次偶遇了几个星期前当众扒他裤子的石曼。
石曼在教学楼的走廊遇见方晨,霎时涨得满脸通红,激动地跟他打招呼,语气都哆哆嗦嗦。
方晨却早已无所谓,根本没放在心上,轻松自在地跟她寒暄了几句。
他就是典型的持靓行凶,即便头发随意地支棱着,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运动服,混在一众穿着隆重正式的学生中间,依然能显得分外出挑。
但此刻方晨心不在焉,根本没放什么心思在结业典礼,一心只想着今晚樊望回来能不能喝上一碗热鱼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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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却不知道,这边樊望也想给他个惊喜,硬是在已经非常紧的行程中挤出半天时间,提前结束了跟银保监会的扯皮,然后一分钟都没耽误,拽着佟一凡上车,即刻杀回A城。
午饭自然是没得吃了,佟一凡压着空空荡荡的肚子,跟着樊总裁哐当哐当地往回赶,总觉得这个画面似曾相识,带着点心酸的熟悉感。
但他不知道,更心酸的还在前面等着他。
他佟一凡,堂堂资深金融分析师,从樊望当年还是财务总监的时候就跟着他,跟到樊老板一路成为首席财务官,最后当上现在的当家总裁,他不说为建兰集团的大业立下过汗马功劳,那也是樊望名副其实的左膀右臂,股肱心腹了吧?
结果——
“你自己坐地铁回家啊,我赶着去A大没空送你了,明早八点投资部开会,不要迟到。”
砰的车门一关,幻影已经如幻影般归入主干道的车流,不见踪影。
佟一凡呆呆地站在离公司还有三站地铁的十字路口,寒风刮疼了他因为懵逼而凝固的老脸。
……他就,就这么被扔下了???
“樊总!你还记得我是你忠心耿耿的亲信吗樊总!”
佟一凡对着已经不存在的车背影,流下两条宽面条泪:“当年我为你鞍前马后辅佐你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终于熬到如今独挡一面,你你你就这样寒了老臣的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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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已经使出了毕生巅峰的精湛车技,然而即便争分夺秒毫不懈怠拼尽全力,车开进访客停车区的时候,礼堂的钟声还是已经敲过去了。
礼乐声响起,大门缓缓在他们眼前闭合,典礼已经开始了。
最后还是没赶上。
樊望坐在后座,偏过头去看不远处的礼堂大门口,面色冷白,紧闭嘴唇并不言语。
车里安静的连针落地的声音都能听见,司机的冷汗沿着脊背慢慢流下来。
“……算了,”良久,樊总裁转回头来淡淡地说,“就在这儿等着接他也行。”
司机总算呼出一口气,觉得自己的小命(和薪水)都从嗓子眼里掉了下来。
典礼时间并不长,樊望本来就累,在车上稍一休息,再一睁眼已经看到了从礼堂门口鱼贯而出的人流。
他挺起身子坐直,微微前倾,在涌动的人群中辨认方晨的身影。
这并不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毕竟方晨身高一米九,五官又非常出众,樊望没花多久就立刻锁定了他——
只见方晨正漫不经心地踏过礼堂门口往外走,边走边侧头跟旁边貌似关系很熟的同学说话,嘴角扬起一个神气的笑容。
樊望一怔,那个笑容似乎有点陌生,相较于在他面前展现的温和憨厚,此刻的方晨更多了点活泼的朝气。
方晨偏着头看自己的伙伴,注意不到身后的盲区,但樊望却看得清楚,人群里有个乌黑长发的姑娘正亦步亦趋地跟在他斜后方,两颊微红,神色赧然,步子却紧紧跟着方晨,眼神若有若无地往他身上飘。
那是石曼。
樊望来的晚,车停在偏僻一角,方晨根本没注意到,他甚至不知道樊望来了学校。
樊望看着方晨慢慢走近,夕阳金光点点,照着他支棱的黑发,脑袋一动就泛起一圈灵活的光晕,平直宽阔的肩膀似乎也镶上了金边,整个人既年轻高大又生动活泼。
方晨还是个朝气蓬勃光鲜亮丽的大学生,有自己的生活圈和朋友圈。
他跟自己在一起……真的开心吗?
然而樊望根本来不及再多考虑了,因为方晨在距离他不远处猛然停了下来,仿佛看见了谁,露出惊讶的表情。
然后他弯下腰,对上了那辆停在他面前的黑色宝马。
那车牌号清晰地映在樊望霎时紧缩的瞳孔,如果仔细看的话,他的眼珠都有点微微颤动,映出难以置信的光。
沉默如深海的潮水,涨满整个车厢,压得人喘不过气。
“樊,樊总……”司机战战兢兢,感觉自己get到一个非常危险的八卦:“方先生怎么上了洪律师的车?那那那咱们怎么办……?”
樊望看着方晨和他的朋友打开宝马的后车门,一前一后坐进去,那轿车灵活地掉转车头,缓缓从人群中穿梭而过,直直地驶出了校园。
樊望嗓子发紧,半天才干涩地开口:“跟上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