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界光线惨淡,天阔云低,灰蒙蒙的海面上寒风刺骨,陆行舟放慢游动的速度,问石饮羽:“冷吗?”
“还行。”石饮羽坐在他的背上,抬起手,摸了摸陆行舟的脖颈,细腻的皮肤在水下,显得皎如白玉。
“看来是真不冷,”陆行舟道,“还有心情骚扰我?。”
石饮羽笑起来,趴伏下去,靠在他的后颈上,笑问:“累不累?换我?下水背着你们吧。”
“不用,你老老实实待着。”陆行舟回头看了他一眼,余光一瞥,没有看到顾曲,疑惑地问:“怎么没听到顾老板说话?他死了吗?”
顾曲温声道:“在下只是?给贤伉俪足够的独处时间。”
石饮羽哼哼:“你那么大?个魂体杵在这里,还独处呢……”
顾曲:“二位完全可?以当我?不存在,只要顺利将我?带回白邺市就好。”
魂体几乎没有重?量,如果不是顾曲淡定的声音,陆行舟简直要以为他在海风里烟消云散了。
?到刚才从风极反手中?逃出来那一幕,陆行舟在心底叹一声气:顾曲随身带着法?阵,?必就是为了算计风极反,而风极反呢,他将顾曲劫走,又??干什?么?
两?人显然都是有情的,可?闹到如今这种地步,里面又?掺合了多少狼藉不堪的算计和强求?
在遇到石饮羽之前,陆行舟混沌无情,对人间情爱的?象全都来自于风极反讲述的一个个小故事,那些天造地设、花好月圆的烟火生活令他心驰神往,以至于在和石饮羽经历了种种遭遇之后,时不时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真情不都是轻而易举就从头甜到尾的么?怎么自己偏偏要硬生生吞下这么多辛苦磨难呢?
“前面有船。”石饮羽突然指着一个方向叫起来。
那是一艘小型海上作业船,不知道已经服役多少年了,船身外壳锈迹斑斑,覆着一层又?一层的藤壶和贻贝。
陆行舟围着船身游了一圈,简直要怀疑这是从哪个垃圾坑里扒出来的古董。
船身上有一根绳?沉到海底,比拴锚的绳索要细,不知道是干什?么的,可?如果这绳?下面连的不是锚,那锚下在哪里了?
难道这船就这么在海上随意地飘着呢吗?
“难道是幽灵船?”石饮羽狐疑地说,“可?是这面旗?却很新的样?。”
陆行舟仰脸,看到桅杆顶上,一面绿色的旗帜在猎猎海风中?迎风招展,旗?上画了一打红色的软妹币。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陆行舟喃喃地说。
顾曲淡定道:“上船吧。”
“万一船上有海盗怎么办?”陆行舟道,“绑架了你还可?以找风极反要赎金,我?和阿羽一起被绑架,都没有家属可?以勒索的!”
顾曲笑道:“别担心,你们还有单位。”
不提单位还好,一提起来陆行舟就心塞,哼了一声:“不瞒你说,我?们单位恨不得阿羽死。”
石饮羽先一步飞身跃上破船,环顾一圈,没有发现可?疑之人。
甚至都没有发现人。
小船空荡荡的,连个鬼影?都没有。
石饮羽转身,拉着陆行舟的手协助他爬上船来。
陆行舟在船上转了一圈,最后停在那根绳?边,伸手摸了摸粗粝的绳?,问:“这底下会是什?么?”
“蛙人?”石饮羽猜测,这艘船虽然破旧,但是却安装有甲板减压舱,应该是艘打捞船。
可?为什?么船上没有人?
陆行舟坐上船舷:“我?下去看看。”
“不,”石饮羽拦住他,“把绳?拉出来。”
陆行舟:“不行,如果下面真有人的话,被这么拖上来,肺会炸的。”
因为海底压强比上面要大?很多,潜水员从高压强环境中?快速进入低压强环境中?时,原先溶于体液中?的氮气会变成气泡,导致肺部过度扩张,甚至肺泡破裂。
石饮羽:“如果这下面真有人,那这个人是他自己找死。”
“怎么说?”陆行舟问完,脑中?蓦地反应过来——这可?是归墟,还是刚刚发完海啸的归墟,什?么人会在这里进行水下作业?
石饮羽提着绳?冷笑了一声:“归墟是魔物坟场,唯一的作用就是埋葬魔魂、奉养魔主,敢打这里的主意,恐怕是死有余辜。”
说着,他动作缓慢地将绳?提了上来,也?算是给足了下面那个“蛙人”的缓冲时间。
随着他的动作,一个体积十分可?观的影?从海底缓缓升了上来。
哗……水花四?溅。
一个带着潜水头盔的大?脑袋从水下冒出。
陆行舟视线模糊,却已经凭着妖力?敏锐地辨认出这厮的身份,他瞪着那个被石饮羽硬生生从水下拽出来的胖?,面无表情,一字一句地说:“我?日他先人。”
“不许日。”石饮羽说。
“妈的,老?不是让这畜生回人界了吗?”陆行舟怒道,“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任不仁漂在水里,身上穿着一件不合身的潜水服,浑身肥肉把衣服撑得鼓鼓囊囊。
他显然也?看到船上的人了。
双方大?眼瞪小眼。
半晌,任不仁打着手势让陆行舟把自己拉上去。
“啧,我?现在?割了绳?,把他扔回海底去。”陆行舟抱怨着,却仍然伸手握住绳?,准备和石饮羽一起把那个死胖?给拉上来。
石饮羽笑道:“以脂肪和水的比重?,说不定他可?以水上漂呢?”
“试试?”陆行舟坏笑,手臂用力?,突然怔了一下,转头看向石饮羽。
石饮羽:“怎么了?”
陆行舟:“你刚刚拉他上来的时候,没觉得重?量不对?”
“可?能他带了什?么东西上来吧。”石饮羽淡淡地说,“毕竟,你这位老朋友的行径,我?们可?都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