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掸了掸袖上的灰,不经意往前方的石子路上看了一眼,却什么都没看到。
秦越收回目光,对挽朱笑道:“请带路吧。”他顿了顿,“正好,我有些问题想要向前辈请教。”
挽朱心下万分好奇,却忍着没问。就这样一路猜测着上了丹鼎峰,秦越给清虚见过礼,几人都坐在了桌边,挽朱依旧忍不住有一下没一下地望向秦越。
秦越坐在桌前,望着满桌的菜,自动无视了烧焦的豆腐、带着血丝的牛肉等等,微笑朝清虚点头:“前辈不仅修为高超,连厨艺都如此精通,在下望尘莫及。”
清虚是个微胖的中年男人,不仅像凡间一般蓄着胡子,而且还穿着文人长衫,看着像是普通官宦世家的老爷似的,全无一丝仙气。
听得秦越此话,他抚着秃了一块的胡须,悠然自得:“那是自然,毕竟衣食住行,才是人生真味。”他颇感兴趣地望了秦越一眼,“你秦家也算是钟鸣鼎食之家,可悟了这道理?”
秦越顿了顿:“这个……似乎还不曾。”
清虚叹了口气:“当年见秦成风姿不俗,没想到后人竟是一群蠢材!”
蠢材秦越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而一边的挽朱悄悄翻了个白眼,拉了拉父亲的袖子:“是是是,世上除了爹娘二人,再没有什么良才美质了。”她又期待道,“我的好爹爹,快别说这个了——秦越有事要请教你呢。”
清虚不疾不徐地抿了口酒:“哦?”
秦越沉默片刻,开口道:“晚辈想入神微修道。”他望着清虚,“不是现在这样在外门背些劝善的道经,而是修……宗门三尊那样的道。”
挽朱闻言一愣,万没料到秦越好端端的世家公子不做,反倒生出了如此想法。而清虚却没表态,只是道:“你可知清玉修道多少年了?”
秦越道:“听说是三百二十年。”
“不错,三百二十年。清玉已然是进境神速,因为他心性恬淡,不为外物所扰。”清虚看着面色和蔼,说的话却十分尖刻,“至于你,又蠢,心性又浮躁,没五百年修不到化神——当然,更有可能不到五百年就陨落了。”
秦越微微一窒,心下百般思绪,终究克制着没流露出来。
而挽朱没想到父亲一点都不给秦越面子,顿时有些尴尬,忙扯了父亲的袖子:“父亲有所不知,秦师弟从炼气到筑基只用了一年不到的时间,比我都快多了。”
“筑基?”清虚丝毫不买女儿的帐,“筑基之于道途,便如识字之于学文——世上识字的人那么多,真正成为一代大家的又有几个!”
挽朱眉头一蹙,却见秦越笑了笑:“是,前辈教训的是。可是……”
他脑海里闪过风不眠纵贯天地的澎湃剑光,仅仅只是这么一想,便觉全身血液为之沸腾。
“我还是想试试。”秦越最终道。
清虚不由得摇头:“轻狂。”
秦越没动,也没说话。
清虚看见他平静神色下的执着,又看到女儿幽怨望着自己的目光,到底把嘴边尖锐的话咽了下去,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只要你考入内门,那谁也拦不了你。”
秦越神色一动:“考入内门?”
挽朱忙解释道:“宗门每十年有一次大考,所有外门弟子皆可参加,只要通过考试,便可进入内门,学习宗门的顶尖功法。”她想了一想,“可巧,今年便是大考之年。”
秦越哦了一声:“考些什么呢?”
“那可多了,”挽朱一一道来,“典籍,符箓,宗门历史,修为,心性,灵根……”
她见秦越神色微妙,这才想起这帮纨绔平日里最恨背书,心领神会道:“没事,我教你便是!”
清虚用鼻子哼了一声,斜眼望着女儿:“你教他?你自己弄明白再说吧!”
挽朱闻言气恼不已——她本以为这会是一场宾主尽欢的宴席,万万没料到秦越对自己的救命之恩依旧拦不住父亲的刻薄舌头。此时见父亲依旧喋喋不休,完全不想理他了。
她站了起来,怒道:“我去厨房再炒几个菜来!”说着端起父亲做的“佳肴”便进了厨房。
秦越很想说自己并不在意,然而挽朱飞也似的跑了,他只好耸了耸肩,放弃了。
房内顿时安静下来。秦越抬手夹了点菜,却听得清虚冷不丁道:“你想修剑道?”
秦越手一顿:“前辈如何知道?”
清虚没有回答,只是上下打量着他,半晌笃定道:“你从藏书殿偷学了《九天三清剑诀》?”
“……”秦越咳了一声,“也不算是偷学……”
清虚了然地一挑眉,见秦越从头到尾维持的平静神色终于泛上些窘迫,这才露出一个笑容:“臭小子,跟我装。”
他这才心满意足地放过了秦越,不再看他一眼,只是低低地叹了口气:“这剑诀……唉。你好好学罢,这可是神微剑宗唯一留下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