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葭纯父亲行伍出身,她又受父亲影响颇深,不爱红妆爱武装,所以早早入了军营。
在河沔关外天寒地冻中,与顾淮济建立深刻同袍情谊:“后来永渡哥哥立下战功成了河沔关守将,统领河西军。窦姐姐还给他当了两年副将,无论任何战事总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直至大概一年前,窦葭纯倏地横跨半壁江山,从雍朝西北调职东南。
“我先前还怀疑是她向永渡哥哥阐明心意被拒,可瞧着她升任主将,在闽地打得倭奴抱头鼠窜——”
张照霏抚着下巴若有所思:“还是怪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以为人家为男女情所困,实则窦姐姐眼底仅有保卫河山大业。”
“所以,”张照霏笑嘻嘻地凑近庄舟,安慰她道:“庄姐姐你大可放心,无论如何分析,永渡哥哥对窦姐姐都一丝兴趣也无。窦姐姐嘛,忙着打倭奴,估计也分身乏术。”
……
腊月三十,宫中大宴王公群臣。
恰好庄舟与张照霏也在今日入宫,一路以来张灯结彩,好不热闹。
撵轿经过贤妃所在定兰宫时,窦葭纯正招呼着宫人贴窗花,寒风凛冽卷起轿帘,露出庄舟侧脸。
面颈线条行云流水,鼻梁高挺笔直,碧眸如水映衬天光,瑰姿艳逸。
狐媚。
窦葭纯唇角溢出冷傲,随即缓缓收回目光,叮嘱宫人继续。
早在回乡前,听说顾淮济与一胡女订婚,她原本并未放在心上。
永渡素来不为美色所动,此番定是被那胡女扰了智。
更何况区区胡姬,但凡她向全娘娘言及形势,那女子便再也不会成为她与永渡间的绊脚石。
怎奈全娘娘一句话却将她所有希望打得稀碎:“皇上打算凿通商路,对西域诸国极为看顾。那位庄六小姐,是洛偃长公主与已故顾国公亲自去提的亲。”
她想要做顾淮济的正室,没人拦得住。
还有:“那时你向顾淮济倾诉心迹,他不是已经拒了你?本宫养女要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作甚非得吊死一棵树上,还自降身份跟个胡姬争抢?”
窦葭纯本也以为,离开他去往闽地后,应是会慢慢将过去种种抛之脑后,忘得干净。
可笑的是雍朝国土幅员辽阔,从河西到闽地数千里之遥,反将她思念沉淀更深。
在闽地的每一日,她没有一刻不在想着与他重逢。
她下定决心,要像他那般以卓著功勋扬名立万,成为满朝唯一配得上他的女子。
谁知她好不容易带着满腹情愫回到长安,却只见到他眼底心间都为另一人心弦拨动。
难抑满腹嫉妒懊恼,窦葭纯怎么也想不通,她究竟比庄舟差在哪里,致使数十年情分输给短短三个月。
愤懑不平间,窗花贴罢,全贤妃也已盛装打扮完备。
定兰宫首席女官安尚宫立于她身旁,示意窦葭纯跟随贤妃,同往坤元殿。
腊月三十清晨,按照宫中规矩,阖宫女眷都会前去皇后坤元殿请安,再伴圣上一道祭祀先祖。
庄舟与张照霏自也会陪着张然姌列席。
感受到窦葭纯不动声色落在身前的目光,庄舟垂首恍若未觉,心中却暗道这位窦将军昨夜在顾淮济与张家兄妹面前表现得那般云淡风轻,果然都是欲擒故纵。
“见过贤妃娘娘。”
虽说张然姌有孕在身,但该尽到的礼节不可忽视。
庄舟与张照霏身为她宫中亲眷,亦随之向全贤妃问安:“恭祝娘娘新年如意,万事顺遂。”
自诞下两位皇子后,贤妃渐渐年老色衰,算来早已失宠许久。
只不过因为有子傍身缘故无需同旁人争宠,所以对待张然姌这样的新晋宠妃十分宽厚:“妹妹有孕在身,何须行此大礼。快快请起。”
她和蔼中不失凌厉的眼神顺势扫过庄舟所在之处,虚扶张然姌的手刹那间竟忘了及时收回。
直到安尚宫低咳出声,全贤妃方才收敛失神,行至下一位嫔妃身前,相互见礼。
窦葭纯名义上乃全贤妃表姐之女,但表姐嫁予窦侯爷为正妻后至死都无所出。窦葭纯记在她名下,确是窦侯爷府上一名胡姬侍妾所生。
那胡姬来自西域五国之车罗,据说还是车罗王族贵女,国破后辗转被窦侯爷纳入府中,颇为得宠。
红颜薄命,胡姬生下窦葭纯后香消玉殒,她的女儿只能被抱去全贤妃表姐身边养育。
起先全贤妃表姐还担心窦葭纯生得胡人样貌会被京城贵女们所嫌恶,好在除却栗发之外,她再无其他西域族人特征。
因此哪怕窦侯府早已家破人亡,窦葭纯至今仍旧被瞒在鼓中,全然不知自己真实身份。
时隔将近二十年,全贤妃从未想过,她居然会再次见到一位与窦葭纯生母生得这般相似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