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照霏掀起车帘探出半边身子,面对张墨海没什么好脸色。
但在见着他身侧那人时,简直眼底放光,笑靥如画:“永渡哥哥,庄姐姐在车上呢!好巧。”
顾淮济行至马车前的步伐一顿,莫名感受到有束狠厉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下意识环视四周,诸葛砚却早已收回目光。
因此他只及时向两位姑娘行礼问安,张墨海却拉着他直接上了车:“刚好搭便车回府,走回去太远。”
马车依旧堵在主路上,顾淮济抬眸,恰好对上庄舟笑眼:“见过顾将军。”
晚膳过后众人酒饱饭足,眼见离闭坊时间还早,张墨海忽地灵光一闪:“要不绕道小路,刚好去茶楼听场《凌良传》,怎么样。”
他心知自家皮猴儿必然感兴趣,庄舟来自西域也对所有雍朝特色充满好奇。
至于顾淮济,张墨海压根不给他拒绝机会,直接嘱咐车夫一溜烟将人直接带到永康茶楼,要了壶上好碧螺春。
《凌良传》是最近长安城内极为流行的一出话本,讲述了凌良身为九尾狐族误入人族后遭遇种种波折,最终与赶考书生冯郎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故事。
台上说书人方才讲到第三回两人初遇,张照霏听得津津有味,庄舟却分外不解与她道:“凌良身为狐族,待冯郎离世,她又当如何面对数千年孤苦岁月。”
“此生能体验过一瞬情爱已算极为难得,”张照霏趴在围栏处越过高台向下望去,不免慨叹:“之后千百年,哪怕只单单想起那数十年相伴年岁,于凌良而言也已足够。”
庄舟抿唇陷入沉思,显然尚未真正理解张照霏所言,反是张墨海嘀咕着凑近张照霏:“你个小姑娘满口情爱,知不知羞。”
“你懂什么!”
张照霏冷冷横了他一眼:“我可不像有些人辨人不淑,蠢钝如猪。我要嫁的儿郎,定是这世间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还得待我最为赤诚,恨不能将满腹真心都给予我一人才行。”
她才看不上那种矫揉造作又心思深沉的做派,为了精准嘲讽张墨海,张照霏还不忘专程添上一句:“三哥哥将来娶妻,也应学着擦亮眼睛。”
张墨海不客气地从她脑后拍打几下:“滚。轮得到你教我。”
庄舟闻声不禁掩唇失笑,替众人添茶时下意识看向始终沉默不语顾淮济,忽地放下茶壶与他笑道:“顾将军发什么呆。”
顾淮济从在马车上时便感受到诸葛砚的目光,他认出那人体态身形绝非普通随侍,更有些深厚内功在身。
本以为或是某敌国细作潜伏入境,怎料下车后庄舟竟主动将他介绍给自己与张墨海认识。
眼下诸葛砚亦与他们同桌而席,时不时与庄舟聊上几句敦胡语,确实显得要比旁人更亲密些。
“无事。”
顾淮济收回思绪,端起茶盏送到唇边,尚未开口,张墨海便跟他肚中蛔虫般替他答道:“凌良身为狐族却最终离开青丘,与人族相伴终老。我瞧着永渡应极为赞同凌良如此选择。”
“噗。”
庄舟终是没能忍住笑意,萧瑟秋风穿过窗沿席卷而入,而她眼底无尽钦慕不掩余热:“张将军所言,顾将军既没反驳,想来便是认可了?”
恍惚之间,庄舟甚至以为自己眼花,但顾淮济确实微不可见地轻点下颌,“嗯”了一声。
整个人忽地怔忪愣神,却听得顾淮济主动相邀:“六小姐,在下有些话想对你说。”
他本想等她听完话本后再单独屏蔽众人,但庄舟已然忙不迭应了声:“好,现在便去后院罢。”
庄舟大概猜得出,以顾淮济饱读诗书的君子品格,得知两人婚事传得满城沸扬不止后,绝不会令姑娘家平白蒙受此等冤屈,因此定会向她提出成亲。
只不过她却并未提前猜到,他竟决意娶她做正妻。
“顾,顾将军。”
话音一时绊嘴,庄舟难以置信微顿双眸,好心提醒他:“外邦女嫁予雍朝男子仅能为妾,此话当时,似乎是由将军亲口告知于我。”
“确是条不成文的规矩,但并非律法。”
况且雍朝治国以“仁”为本,法理之外,尚有人情。
顾淮济紧抿双唇,终归还是向她承诺:“我不愿让六小姐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