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珩处理柳元轲的事情并未花太?多时间就回来了?,燕梨轻咳一声没话找话:“柳首辅怎么?样了??”
顾珩淡淡的:“乞骸骨了?。”
“乞骸骨?”燕梨一惊,真的有些上心了?,“柳首辅年不过?六十,怎么?会乞骸骨?”
她抿了?抿唇:“因为?柳安忆?”是了?,她怎么?能忘了?现在是动辄诛连的古代,柳安忆出了?那种事,柳元轲想继续在首辅的位置上坐下去恐怕是不能了?。
燕梨觉得有些可惜,她这几日也知道了?柳元轲宁死不屈的事迹:“柳大人忠心耿耿,最后却被个蠢女儿连累了?。”
“他很聪明。”顾珩仍是淡淡的,“知道我看在他如此知进退识时务的份上,会给柳家一份体?面。”
“识时务?”燕梨隐隐察觉到事情似乎与?自己想象的不大一样。
“阿姐是真的以为?柳元轲撞柱是因为?他对?我忠心耿耿吧?”他手中把?玩着柳元轲的奏章,眼中凉凉的没有一丝情绪,“有这一部分理由,但更重要的是,他了?解我。”
“这老狐狸,”他哼笑一声,“这世上最能琢磨朕心思的,除了?李德福也就是他了?。有些事别人看不透,但是他只要多想想就一定能得到答案。”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在平南王开始犬吠的那一刻,柳元轲就明白了?这些都是我设下的一个局。”他政事上向来不避讳燕梨,但也从?未这样仔细地给她讲过?这其中机巧,“我这样大费周章,当然不是为?了?平南王这个蠢货。”
燕梨怔怔看着他,这是她从?未见过?的一面。顾珩长?而浓密的睫毛仿佛停滞在空中,他不知是望着什么?,口中继续机械般地说道:“他当时或许没有想明白我是为?了?什么?,但他知道输得一定不是我,更知道如果任由他那个蠢女儿配合着平南王表演下去那么?他柳家只会陷入深渊。”
“所以他那一撞,是撞给我看,也是撞给天下人看。证清白,表忠心。”
“但他现在上了?这封乞骸骨疏,就说明他知道我要得是什么?了?。”顾珩把?那本奏章轻轻扣在桌子上,“他知道我无法?容忍那些世家大族对?我阳奉阴违,把?自己当成这个国家的掌控者。文人最重清名?,他女儿做到这个地步他的首辅迟早做不下去,所以他选择自己退一步。柳家退出这个舞台,而我保柳家平安。”
顾珩没什么?感情地笑了?一下:“很公平,很合理。”
燕梨缓缓地眨了?一下眼,慢慢消化掉他说得这些话:“所以今天怎么?突然想起来跟我说这些了??”
“因为?突然想给阿姐,看一看我。”他脆弱的咽喉暴露在她轻柔的目光下,可却躲闪着不敢看她,“阿姐,我和七年前大不一样,我也没办法?和七年前一样了?。”
你看,这就是现在的我。老谋深算,阴险毒辣,以人命为?棋子,以天下为?棋局。然而就算是这样不堪的一面,也仅仅是我鼓足勇气向你掀开的冰山一角。
我是如此的贪婪,一边惧怕着你因这不堪而逃离,一边又期盼着你连这样的我也能接受。所以小心翼翼地暴露出一点,试探你。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轻到快要听不见:“阿姐未出口的那句话,还想说出来吗?”
燕梨曾经?以为?自己是很了?解顾珩的。可他们如今之间毕竟相隔了?七年的漫长?是时光,这些她缺失的时间,哪怕是听他人描绘千万便?也无法?真实的拼凑出他的七年人生。顾珩不可避免地在她眼中逐渐模糊。
她有时觉得如今的他藏在重重深的云遮雾罩之后,她偶尔能窥见一点身形,更多的时候却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
但燕梨很有耐心,她深知七年的裂缝修补起来并不容易,也做好了?花费很长?时间的准备,但没有想到顾珩今天会自己吹散他身前的浓重云雾。
或许他吹散得其实并不多,但燕梨仍是一阵激动。
顾珩僵直着身子,连呼吸都绷得紧紧的,他像是一只好不容易卸下心防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猫咪,只要有一点点伤害就会重新缩回更加厚重的壳里。
他觉得自己有些可笑,明明就承担不起任何的后果,又为?什么?要这样不管不顾地去试探?她到底喜欢怎样的他这重要吗?只要她喜欢,他可以是任何样子。
他有些慌乱:“算,算了?阿姐......我......”
燕梨却不管他的慌乱,她向前走了?一步,离他更近了?些:“我想告诉你,这次回来,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
顾珩像是被一坛陈年的烈酒兜头砸了?个通透。
他怀疑自己是醉了?,亦或是又做起了?不切实际的白日梦。一般已经?迫不及待地相信,欢喜到天上,一半却控制不住的怀疑,因他深知自己不配。
他几乎是茫然的,话也不会说了?,只一声声的喃喃着:“阿姐、阿姐......”
燕梨叹了?口气,又重复了?一边:“这次回来,只要你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在你身边,再也不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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