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轻雪一家是从外地城市赶回来陪张大爷过节的。这一来也不能停留多久,第二天就要赶回去,继续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张轻雪和弟弟都在外上学,张轻雪今年已经大三了,弟弟还是高三。两姐弟一个要考研一个要高考,学业繁忙也无法在此多停留。
临走前张轻雪依依不舍的湿红着眼对夏参衍说:“今年过年我肯定会回来,到时候你还在的话我就来看你……真想留在爷爷这里陪爷爷和你。但是我马上要考研,还有一年就要毕业了,连超话签到都顾不及了呜呜呜。而且我也不想打扰你,不希望因为我的出现扰乱你在这里的生活,你一定要好好的,开开心心快快乐乐。顺便帮我照顾照顾我爷爷。”
之后她又哽咽着说:“念清,你好瘦了,你要好好吃饭也要照顾照顾自己,不要生病。我们等你回来。”
最后她抱了他一下,厚着脸皮和他拍了张合照,抹着眼泪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这天的天意外的晴朗,云销雨霁,万物生长,夏参衍眯着眼站在巷角看着他们的车缓缓消失在远处,居然恍然湿了眼,他默了许久,苦笑着喃喃道:“……傻姑娘们,这一次,可能要让你们失望啦。”
季节更替,昼夜相惜。
金风细细。
夏参衍眼见着小院里的梧桐与兰花从枝繁叶茂到花残叶落,巷墙夹缝间的野草野花从繁盛至凋零。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只是花有再开日,风有再来时,而人生若到尽头,便是尽头。
春夏季并不多么难熬,眼一睁一闭,就是一天,他的爱好甚少,书看的并不频繁广泛,更多时候是在看电视写东西,或者拿着电脑百无聊赖的做做事。
好在炎夏短暂顺利,即使过起来像是漫漫无期。
鸟归林,燕南飞,烈日骄阳不再,这里终于开始乌云蔽日寒凉不止。
而夏参衍的身体也一日不如一日。
起先是胃口不佳,从一日两餐到一餐,直到看见饭菜就觉得索然无味,后来连门都很少出了。
他感受到力气开始在身体里流失,他越来越嗜睡,有时一个午觉能睡到第二天早上。夏参衍以为这已经很坏了,却没想到这其实是他最没那么难熬的阶段。
那疼痛在叠加,从微痛到剧痛,从某个特定阶段的疼痛到没日没夜的呕血咳嗽、胸闷气短,他的药量一点点增大,身体不断被病毒侵蚀蛀空着。
熬过平缓热烈的春夏季节,天气逐渐寒冷起来。而夏参衍现在这样的身体连半点风寒都受不起,整日咳嗽不止,到了半夜整个人或是持续发热或是冰寒不已,夹杂着那锥心刺骨般的疼痛,他消瘦的日渐厉害,身体竟是比年过半百的陈大爷都不知差了多少倍。
真成了一副行尸走肉了。
可夏参衍并不觉得多么难过,他开始期待病痛的尽头。
他痴迷于梦境。
闭上眼时他能看到已故的爷爷和七八岁时故乡闪烁满天的繁星。
花香鸟语似乎尤在鼻尖耳前,他慢慢变得倦懒嗜睡,开始贪恋梦里人间残留的那点温度。
他该庆幸自己已经无所牵挂。
只是不知道有一天他真的消失不见,会不会变得无人问津。
大概会吧,谁还会记得夏参衍——一个在他们心里永远一事无成的笨蛋啊。
南方的雪下的晚,南阳和辛由都偏南,大概因为邻近,每年的雨季雪季几乎都是同期而至。
不过在这里也不是年年能看到雪,就算下雪也不如北方那么声势浩荡白雪漫天,这里的雪总是稀稀落落的往下飘,像是春日绵雨,又躁又凉,落不到实处。
夏参衍还从未在辛由和南阳看过一场惆怅淋漓的大雪,也不知道今年还能不能看到了。
此时已入深秋。
这天天气还算好,不很凉,也没有什么风,太阳朦朦胧胧的躲藏在云层之后,懒懒洋洋地倚靠着天幕往下撒着暖,难得的没有被乌云拦住脚步。
这于这几天的南阳来说很是稀罕,夏参衍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吃了药,收拾收拾便骑着自行车上花市买花了。
前段日子下了一场暴雨,夏参衍看着书睡了过去忘了将院里的兰花收进来,第二天一看前一日还挺立着的墨兰全都被雨淋死了。他沮丧了好久,又不舍的这么扔了,就把后院里的花圃翻了翻土,将凋零的兰花埋了进去,痴心妄想着它能活过来。
总是需要一些企盼的。
夏参衍想。
只是盆里空着他看着觉得不太舒服,就打算进花市买几株花苗自己栽种。
然而天有不测,人还没走出花店,外面就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夏参衍叹了口气,他在外面不能待太久。于是心道可能要淋雨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