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贝尔重新充满了电量,安娜贝尔发出“嘿嘿嘿嘿”的奇怪声音并从地上爬起来,安娜贝尔爬到一半头皮一痛,于是又跌了回去。
她……她回头一看,在一片混乱的重影中,看到了一只放在自己发尾上的手。
怪好看的手。
做梦都能记得的手。
安娜贝尔立刻大喝出声:“混蛋巧克力!放开我的头发!”
然后她才恍恍惚惚地抬起头,与神色不明的对方对视。
“我没有拽着你的头发。”
洛森打量了一下这姑娘近似于梦游的糟糕状态,便放慢语调,放轻声音:“你的头发缠到了路边的榭寄生上,我在解开它。”
他可不和没理智的笨蛋计较。
榭寄生?
安娜贝尔迟缓地转转头,发现自己已经走偏了,正位于一条栽满绿植的林中小道——通往女生宿舍的小道应该没有绿植的,这是通往男生宿舍的小道。
她便“嘿嘿”一声,用之前在咖啡店举起小金勺的气势,举起了自己紧紧握在手中的袖扣。
“你看!给你看!布——朗——宁——看!”
洛森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她紧紧攥在一起、严丝密缝的小拳头。
安娜贝尔:“看——!”
……他告诉自己,他不和肝废理智的傻子计较。
“好好,看到了。”反正肯定是什么花费努力才终于掌握的法术吧,这个傻子,“你厉害,你最厉害,大小姐,大小姐天下第一。”
斯威特大小姐晃晃自己的狗毛脑袋,发出“嘿嘿嘿”的笑声,然后就肩膀一塌,呈液态往地上瘫。
洛森:“……”
他真的不想和傻子计较。
秉承着同学友爱的优良人类传统,在这位傻子姑娘瘫到地上直接睡着之前,并不是人类的布朗宁同学拢过了她的肩膀。
安娜贝尔合上了眼,眼下的皮肤青得可怕,比吸血鬼还吸血鬼。
洛森叹了口气。
他熟练地轻轻晃了晃对方,试探出她再也没有清醒的意识,以及她昏睡时一个劲往他怀里倒的软骨动物特性——
便熟练地放弃了把她扛起来搬走的想法。
唉。
为防止软骨动物一路滑下去,助人为乐的布朗宁同学只好熟练绕过她的膝弯,把她拦腰抱起来。
睡梦中的安娜贝尔:“看——咕呜——布朗宁——”
“看,看,在看,哎你别乱动。”
他不得不一边环着她的膝弯,一边去固定她的腰。
……最终呈现的姿势有些微妙,但洛森很坚定地告诉自己,这不是公主抱。
没错。
布朗宁同学很清楚这并不是公主抱,他太清楚太习惯了——
说到底“公主抱”这个词也只是人类发明的吧,呵,和他无关。
怀里一个劲往下软往下沉的家伙让他只能采用这个又能固定膝盖,又能固定腰部的搬运法,每次遭遇这个状态的安娜贝尔,他就好比在抱一滩水母走路。
……还是蠢到连电人都没意识的超无害水母。
洛森每次都觉得自己应该把这个抱法改名叫“水母搬运法”,或者“兔子搬运法”也不错,上学期期末考试他还想了一个“塑糖法”,这些名字肯定比“公主抱”更具侮辱意味,人类啊,啧。
当然,在路上偶尔遭遇同学的视线时,他还是默默把这滩水母的脑袋往里挪了挪,让她枕好,以免往外瘫时造成了“布朗宁在公主抱有狗毛的水母走路”的奇怪谣言,损害他的名声。
于是路过同学在他调整女孩脑袋位置时脸红离开了。
搬运水母的精灵则继续面无表情地往前走。
他一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走进了女生宿舍(反正布朗宁的名声中‘频繁出入女生宿舍’这点已经无法洗刷),绕开了斯威特家的防护魔法,爬上一边的水杉树,又通过水杉树爬上安娜贝尔的小阳台,撬开她的阳台窗户。
终于抵达了水母的窝,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颇为嫌弃地把人往床上一放,然后颇为嫌弃地替人脱鞋脱袜子,最后颇为嫌弃地替人盖被子、拍枕头。
……不管做了多少遍,还是嫌弃啊,啧,恶心地忍不住瞪她。
安娜贝尔好好地躺在被窝里,遭受搬运工充满恶心感的瞪视。
半晌,她往他这里翻滚了一下,又举起小拳头。
“给……给。”
洛森把手递过去,包住那个蠢货拱来拱去差点敲到床柱的拳头。
包了半天,小拳头像动物那样,一点点放松了。
一枚巧克力状的袖扣落在他手心。
而她的手指也张开,滑进了他的手指中。
“……全是汗,真蠢啊。”
床边的精灵闪电般抽回了自己的手,揪了揪手指,再摊开手心,去打量那枚袖扣。
于是,非常遗憾,熟睡的安娜贝尔没能见到宿敌第一眼收到这东西的表情。
五分钟后她才收到了回应。
“纯粹的魔法制品,没有任何防护……”
他变月季时好歹隔着包装纸啊。
笨蛋。
洛森缓缓把袖扣放回她的枕边,又将其小心推进她的枕下,这才腾出手,稍微甩了甩。
掌心已经被那浓郁的、细心雕琢的魔法烫出了红印。
“你果然打算烫死我,呵,坏心眼的蜜糖宝宝。”
坏心眼的家伙呼吸依旧匀净。
毕竟床边嫌弃说话的家伙从头至尾说话音量都没超过某个分贝。
洛森又站了一会儿,有点犹豫,他知道安娜贝尔这个状态绝对不会记得任何事情,也弄明白了——
她这几天大概是一猛子扎进图书馆练习变形魔法,完全遗忘了之前的意外吧。
他知道这是个一旦学习就会忘我的笨蛋,也知道她没有出现不是躲着自己生气。
遗忘就意味着不会生气,不会生气就意味着这件事就此带过,就此带过就意味着他也应当默契将那个意外埋进心里,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但是,这么一来,就太混蛋了些。
不管有意无意,那个行为都是耍流氓,而隐瞒总会破坏他们认认真真的仇恨关系。
——毕竟,这可与任何牵扯两性关系的感情无关,他们是平等针对的宿敌。
不能隐瞒。
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既然做出了那样的错事,就该按照妹妹所说的……
可恶。
就当是为了消除我这几天的失眠。
“你还能再蠢一点吗?连被触碰都记不得,是有多容易被占便宜。幸亏是我……”
床帐下,女孩的右手被轻轻牵起,握住,抬高,触碰到了精灵刻意低下的左耳。
为了这种蠢货做这么破廉耻的事让左耳的温度有些发烫,而侧过脸的精灵表情也掩在床帐下。
可惜睡着的人什么都不知道。
“OK。如果换了除我以外的任何精灵,这可是赤|裸裸的耍流氓。”
洛森放开她的手,将其塞回被窝,嘴里嘟哝:“不过我连肉都喜欢吃,也不在乎这个……什么乱七八糟的浪漫传统,‘触碰耳朵意味向对方求爱’之类,都是封建迷信……行了行了,我走啦。”
这个始终都用极轻极轻的音量在说话的家伙,总算蹑手蹑脚撤出了床帐。
他一边抱怨着贵族女孩毫无必要的床帐床帘剐烫了自己的耳朵,一边同手同脚地往阳台跑。
用与来时的轻盈完全不同的状态爬下水杉树后,又窸窸窣窣爬回来。
“对了,我的东西,反正蠢货已经掌握了变形术,就没必要留着样品了。”
而且第二天她发现枕下有碎巧克力饼干会怀疑的。
安娜贝尔枕下的小袖扣再次被摸走,某只窃贼握着它再次悄悄翻下阳台——
当然,魔法的灼烧让掌心也烫到了疼痛的地步,但可能是因为耳朵同等的近乎于疼痛的热度,窃贼忽略了这一点。
四柱床上的安娜贝尔还在睡梦中。
窃贼离开的五分钟后,她迷迷糊糊地抬起右手,搓搓指尖,喃喃说着梦话,将其放到了唇边。
“讨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