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沅沅身在晏辞的府中。
晏辞位高权重,不仅自己实力可怖,身边更是高手如云。晏七、肖楚也均是天下前五的人物,从死人堆里滚出来的杀手,千军万马中也能杀个七进七出。除此外,晏辞的麾下还有一支由他亲自选拔训练出来、独属他一人调令的玄衣暗卫。这支暗卫极为强大,甚至可以与守护皇宫的翊林卫正面相抗。
是以晏辞的府邸如同铁桶一般,任由谁,都不可能擅自进去。
叶正清提出的暗杀之策,根本就是异想天开。
“下毒呢?”叶正清问,“下毒总行了吧,神不知鬼不觉……”
晏嘉闻瞟他一眼,叶正清把剩下的半截话咽下去。
在晏辞的眼皮子底下做到神不知鬼不觉,比登天还难。
须臾,叶正清又想到什么:“离间计!晏辞的多疑是出了名的,不如这样,我们派个人去,去找沅沅,给她一副药。就告诉她是补药,或者是什么别的药都成,诱使她给晏辞服下。不管晏辞会不会吃,他肯定能发现的,到时候他就会怀疑沅沅,然后……”
“沅沅不是傻子。”晏嘉闻皱眉打断他,“她怎么会吃外人送过去的东西,还去拿给晏辞吃。”
“……”叶正清急了,“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夜长梦多,到底怎么才行!”
“我有一策,可以做到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觉。”晏嘉闻微微地笑了下,他伸手取了一张废纸,拈着纸送到了烛前,看着火光吞噬了纸张的边角,再一点点地将整张纸尽数蚕食。
他看着叶正清:“就是看你有没有合适的人,可以借给我用了。”
叶正清盯着那张被烛火烧成灰烬的纸,恍然大悟,长长地“噢——”了一声。
……
叶府的东南角有个地牢,里面关着的是犯了重错的叶府下人,或者些其他碍了叶正清的路的,却没法堂堂正正由大理寺收押的人。
既然是监牢,自然充斥着股阴暗腐败的味道,一进了这里,似乎灯都不如从前亮了。
叶夫人很不爱来这个地方,叶正清非要她来的。
由个小丫鬟搀扶着,叶夫人下了几十级石阶,又穿过一道幽暗的长廊,到了一处牢房前。里头的乱草堆上卧着个伤痕累累的女人,看着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
叶夫人嫌恶地蹙了下眉,使眼色招呼小丫鬟上去叫人:“诶,醒醒,醒醒!我们家夫人来看你了,快醒醒!”
过了会,里头的女人悠悠转醒,她掀开眼皮瞧见叶夫人,眼中一瞬的惶恐,立时坐起来:“您,您怎么又,又来了——”
“绣娘,我来与你道歉的。”叶夫人很快变了脸色,先是冲她笑了下,又拾起绢帕,假装擦了两下泪。
小丫鬟很识相地退了下去。
绣娘,也就是叶沅沅的生母李绣娘,无措地看着面前哭泣的叶夫人,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
她原本是个贫苦的农家女子,因着貌美,一次外出时被劫匪看上,被强行玷污了身子,生下了个女儿。娘家嫌她毁坏了名声,不肯收留她,将她赶出了家门。
没有生计来源的李绣娘走投无路,正好遇上叶家的真千金叶婉然出生,就去叶府做了乳母。
叶沅沅和叶婉然的出生日子,前后只差了七天。
李秀娘想到自己悲苦的一生,她不舍得自己的女儿也过这样的日子,于是恶向胆生、铤而走险,在叶婉然出生后不久,将叶沅沅与她换掉了。叶夫人难产,一直在休养,小孩子长得也像,她没精力分辨,这一换就是十六年。
是因为半月前叶沅沅的生日,李秀娘心中苦闷,喝多了酒,实在忍不住去找了叶沅沅吐露心声,被人意外听见。
两人的身份才大白于天下。
叶夫人气得大病了一场,将李绣娘关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想要将她折磨得生不如死。
是以李绣娘才这么怕她。
“我不是来打你的,我是想开了,来放你出去。”叶夫人说着,向前走了几步,眼中泪光闪烁,“我本来确实是恨你得要死,直到今早上,想必你也听说了——沅沅死了。那虽不是我的亲生骨肉,毕竟养了十六年,我怎么能不心疼呢?这样心痛难受之时,我忽然就理解了你,你也只是个母亲罢了。”
李绣娘的眼中也涌出泪来:“我,夫人——”
“好了,别哭了,我再告诉你个好消息。”叶夫人装成破涕为笑的样子,“其实啊,沅沅没死,她只是新婚夜被那个摄政王晏辞给掳走了去,做了个不受宠的侍妾!”
说着,她又哭起来:“我可怜的沅沅啊,原本能做受尽荣宠的皇子妃的,现在却只能在那吃人不眨眼的魔头手下苟且求生……也不知她能不能吃得饱、穿得暖。”
她这一套一套的戏,李绣娘本就不是什么聪明的人,被叶夫人耍得团团转,也是先喜后忧,急迫道:“这,这可怎么办啊?沅沅那样娇气,那样的苦日子她怎么受得了?”
“所以呢,我将你放出来。”叶夫人道,“你给她送些东西去。”
“我去?”李绣娘不敢相信。
“对,你去。沅沅恨我们,我们送东西去,她不会要的。”叶夫人道,“你毕竟是她的亲母,她会顾忌你的情分的,你去最合适。她的小日子就要到了,以前她总有肚子疼的习惯,爱用暖手炉子。这次走得急,也没带去一个,我备好了,你送去。”
李绣娘又惊又喜,她信以为真了,连忙跪下去磕头,千恩万谢:“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好了。”叶夫人微笑道,“你可要记得,尽快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