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变成了人,沅沅的嗅觉也比常人好出许多。
她精准地闻见空气中火石的味道,本想直接去柜子中取,想起肖楚说的许多人监视她的话,沅沅决定做做样子。
她装出害怕得泫然欲泣的样子,在月光中摸索了半晌,一个个地方地翻过去,眼看着就要绝望得天昏地暗了,然后才将火石给找出来。
沅沅欣喜若狂地跑去点燃了蜡烛。
等最后坐在桌子旁边,沅沅觉得累得不行,装样子太累了,比面对喜怒无常的晏辞还要累。
但这样的日子,她还要过许久,按照书中的记载,晏辞死在两年之后。
……一想起晏辞,沅沅的心里就堵得慌。
她摸了摸仍旧半干不湿的衣裳,决定先去洗个澡。
晏辞位高权重,生活十分奢靡,这间屋子在晏辞的府邸中只不过是最不起眼的一间客房而已,修缮却也算得上是豪华了。随处可见的古玩珍宝,地方也大,有会客厅,有卧房,还有浴房。
浴房是个用屏风隔起来的小间,里头有个黄花梨的浴桶,旁边是打水的小桶,还有个同样是黄花梨木的架子,上头放着些布巾和澡豆这样的物件。
……没有热水。
沅沅愣神了一会,想起肖楚说的,有什么缺的少的,就冲外喊一声。
沅沅想象了下那个画面,她趴在门口喊了声,院子里突然从天而降十几个黑衣大汉,就像在晏嘉闻的府中那样。她一个弱女子,即便知道那些人不能把她怎么样,心底里还是打怵。
沅沅甚至怀疑,晏辞府中到底有没有除了肖楚外的正常人?
毕竟主子是那幅模样,下人日夜跟随着他,如此变|态的氛围,就算没病,也能被吓出病来吧!
……沅沅选择自己去烧水。
进门的时候,她瞧见这个主屋的东西两侧各有一个厢房,应该有个是厨房。脑子里属于叶沅沅的残余记忆这么告诉她。
顺便也看看厨房里都有什么物件,沅沅心想,以后要是留在晏辞身边,免不了要给他炖个汤、炒个菜,献献殷勤。
男人不是都吃这一套嘛!
虽然她原本在海里,吃鱼一般都是生吃了,只是偶尔会去岸上烤一烤,连厨具都没摸过,虽然叶沅沅也不会烧菜……沅沅给自己打气,她可以学的,没什么是不能学的。
只要能和族人一起回去东海,别说是学炒菜了,就算让她现在把自己给晏辞切片了炒了吃了……也没什么不行的!
沅沅很快找到了那间厨房。
她对着黑漆漆的灶台发了一会愣,搜寻着记忆中关于厨房的碎片,转身出去,抱了捆柴火进来。
柴火上有毛刺,扎得沅沅手疼,她是最受不得疼的,但想着以后,咬咬牙忍了。
柴火放到地上,沅沅又跑回屋里去拿火石,这个东西她也用不好,擦了几下,柴火没点着,自己的手倒被火星子给烫了,烫出了个不小的水泡,疼的沅沅嘶的一声。
看着那个水泡,沅沅又愣了会,而后忽的想明白过来——
这点疼算什么呢,有比被子弹穿过胸口更疼的时刻吗?再没有了。
沅沅告诉自己,就忍一忍,回了东海就好了。到那时候,疼爱她的爸爸妈妈都会回来,她的哥哥姐姐也会回来了,到那时候,她就再也没有委屈了。
又试了几次,沅沅终于将柴火烧着,她技术不好,烧出的火烟极其大,又浓又呛,好像把房子都点着了似的。
沅沅捂着唇咳了两声,她抹了把脸,提着桶去井边打水。
……
林间的玄衣卫看得都惊了。
一人磕磕绊绊问:“这,这是那个叶丞相府上的,嚣张跋扈的,叶大小姐吗?”
另一人道:“我本来以为她要叫咱们去给她烧水的……”
又有人接话:“何止是烧水,就算她让咱们去给她洗脚我都不奇怪。我从前做探子的时候和这位叶大小姐有过一面之缘,那个眼高于顶的样子,你们根本想象不到——我不过是不小心踩了下她的鞋子!而且根本没踩到,只是碰了个边边……她竟让我跪下来给她擦鞋!”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被他的话音吸引过去:“所以你给她擦了吗?”
“我赶时间,能不擦吗!”那人憋屈得脸红脖子粗,“不过我没跪,我跪天跪地跪父母跪王爷,才不跪个没脑子的蠢妇!”
有人弱弱道:“可是她今天自己去烧水了耶。”
众人沉默片刻,一人道:“或许这位是经历过生死劫难,脑子开窍了?”
树上的十几个玄衣卫纷纷看向沅沅的背影。
一道纤细婀娜的影子,在吃力地往厨房提水,提了第五次了。
“我去将这怪相禀报给王爷。”树上跳下去一个,回头低声吩咐道“你们继续守着,一举一动,都要看得清楚!”
……
沅沅并不知道,她不过是烧了个水,但已经被人全部看在眼中,还当成了怪相。
她笨拙地烧好一锅,又小心翼翼地将滚烫的水盛在了木桶里,一桶桶地拎去了浴房中。
等全部弄好,再抬眼看一眼月亮,月亮已经偏离了最上方,向西方倾斜了。
十二点过了。
她的胳膊也快要酸死了。
好在能好好地泡一个热水澡。沅沅仔细地检查好了门窗,见没有留缝,谁都看不见屋里,又检查了屏风,最后甚至连房顶都查看一遍,确定肯定没人看得见她洗澡了,才放心地将那件脏得不行的衣裳脱掉,欢快地跳进了浴桶。
沅沅的头埋在水面下,吐出咕嘟嘟的小泡泡,玩了好一会,她才心满意足地从水里露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