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晏闷着声流眼泪,周是安急切的喘又扑在她脸上,吹花几颗泪珠,濡湿了鬓间的发。他忽地柔下心肠,却还是拿唇舌如软化她的情绪,腾出捧她脸的一只手,往她腰上去的时候,周是安才知道她身上有多凉。
言晏一路潮了的衣服,再经这冷气浸着,她仿佛骨头都是冻的。
周是安的手覆在她寒凉的肌肤上,她像绒羽碰火般地,悸了下身子。
她挪开他不安分的手。
周是安低笑了一声,去噙她看似无休无止的泪,与她含吻,突然正色问她,“还喜欢我嘛?”
“即便我说你是木槿的替身,你再难受着,也还是在意我的,是不是?”
“女人真是水做的,即便我们平时再刺头的言晏,此刻也是水做的。”
言晏暂且也没力气走,可是她坚决推开周是安,自行缩在床上一个角落。帐幔间,像个受挫的孩子,周是安暂且依她,只是佯怒,“穿着鞋呢,踩我被褥上,晚上我可怎么睡?”
说着,他要过来给她脱鞋。
“我不要。”
“不要什么?”
她不再说话,可是周是安从她越来越有底气的声音听来,他很开心,因为她在恃宠而骄。
“气归气,我和你相处这些日子,你是白痴还是脑子不好使,我待你如何,你真看不透嘛?”
“单一点,”周是安坐在床边望她,“没人会在本尊与替身间,选择后者的。你再给我拧巴,那咱们就玩完了,因为我能容忍脾气差的,不稀罕脑子蠢的。”
周是安说,这一个多月,言晏避着他,他何尝不避着言晏。
他承认,木槿此番回来,搅得他没任何兴致了。
他也想好好自处着理理头绪。
“我对木槿是一见钟情,带着荷尔蒙初崩的无限欢喜,以至于我真正与她在一起的时候,每一次的男欢女爱,真得像在饮毒,戒不掉地那种思来想去。
我与她,一直有着高低。那些年,她照顾我比我疼惜她多,以至于,如今我这个年岁,其实依旧未必多会怜惜女人。”
“也正因为如此,我们俩的初衷,就不投契,我在她身上眷恋她的成熟独立妩媚,而她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会忠诚于她,她揣着报复的快感,拿我做幌子。
在舒行亦答应家里安排的婚事后,她心灰意冷地随手抓到我这个浮木。”
周是安把舒行亦与舒木槿的事,尽数全告诉了言晏。
这些年,外面其实也都猜到了些什么,不过周是安从未正面回应过什么,一方面没有一个男人能容忍这样的事,再一方面,舒木槿从头至尾是真心爱自己的叔叔,这一点太挫伤周是安了。
“我隔了这么多年,才得知,我出车祸的那年,那生不如死的几个月,其实她有回来,只是我母亲碍于颜面,碍于人言可畏,没允我们见面,我心里终究是有些恨的。可能那时我们见了,我会由着自己的心原谅她,也可能我终究心里有刺,彼此吵吵合合,我厌了她或是她冷了我,终究还是分道扬镳,也好过隔了这么多年,我彻底骗不了自己,她也认为我终究变了心。”
“从她重新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有点乱,但那绝不是摇摆不定或是余情未了,只是我发现,我面对她的时候,有着从前没有的理智与避嫌,甚至时时刻刻把你的名字放在意识里,我才觉得有些可笑,原来我早已经忘了她,曾经我以为过不去的坎,原来早已经不知不觉迈过来了。”
说不清,人到底是有情的还是无情的。
与其说什么红玫瑰、白月光。
周是安觉得,木槿是他一块好了疼的疤,“我想与你坦诚相见,势必不能遮遮掩掩这块疤,事实她就潜在着,我不痛不痒,但也无能为力她的痕迹。”
“这些日子,你不愿意见我,我多少也有点愧疚的,我也认真反省过,到底喜欢你什么,是真得你很像木槿嘛?好像是有那么几个瞬间……”
其实横在心里过不去的只是一个背影,却不是哪个具象的人。
“我说不清,欢喜你什么,又是何时喜欢你的,可我把你与她分得清清楚楚,你要我证明,我又很难做到。”
毕竟一颗心在胸膛里,不能儿戏地说拿就拿出来。
“这是我真正想透彻后,与你开诚布公的态度。
也不要和我谈什么大道理,谈什么门当户对,言晏我知道,你和我一起,始终存着些含卑的心,这是我看在眼里的。所以,你才会每次与我相处,尽可能地不占我任何经济上的便宜,我一直由着你,不是我不解风情,而是我想尊重你。
我也说过,我父母未见得多满意你。
可是,我们目前谈不到那一步,即便到了婚嫁那一步,我也很清楚,我要得不是一个勉强可以光鲜体面坐我身边陪我吃饭的伴侣,而是和我心意相通、福祸相倚,即便哪天多巴胺不再分泌,而她能因着对我的欢喜,日复一日地包容我通身的缺点与改不掉的毛病。
我不笃定,这个理想化的人就是你,言晏,可是我愿意相信。”
爱情是盲目的,盲目地叫你服从、听信。
或者说,是迷信的。
再多的金科玉律、博闻广识,都未见得,不会在这爱字栽跟头。
庭院深深,风过重门。
花落于无声。
一室暗香浮动,听与说的人,亦是沉默。
无声无息,空空落落,却直抵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