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萤叹了口气,应声退了下去。
主子真是变了。
……
沈贵君看着一言不发狼吞虎咽的女儿,只当她是在怨恨自己,一时之间也难受的吃不下饭但又不能在女儿面前表现出来,只好垂眸一下一下的夹着面前一道菜。
路啾一句话都没有说倒不是因为她怨恨神鬼龟,而是他太累了。空腹站了这么久,腿已经麻的不像话只觉得又累又饿,哪还有心思去跟人说话
再加上他不想再受桃夭的摧残只想着吃完之后赶紧去南山书院,这样也能松轻松一会。
一出皇宫六啾啾瘫在马车上,但也没忘了沈桂军之前的吩咐冲着门外的车夫喊:“先去临安侯府接谢二姑娘。”
兰芷心疼的给他盖了一叠被子,顺便点了熏香。
狭小但精致的马车内萦绕着淡淡的清香,路啾很快就睡了过去。
谢雨一上车时就看到了六殿下四仰八叉地躺在马车上,她顿了顿,询问的目光落在了兰芷身上。
兰芷自然不能将路啾偷偷练武的事情告知别人,只好胡乱扯了个理由:“殿下昨日熬夜看话本了。”
谢雨点了点头,也没有多说什么,安静的缩在一边。
她有些想不明白,为什么陛下会让她做六皇女的伴读?
且不提京中其他贵女,光是她们家上有嫡姐下有嫡妹,而她不过是区区一个庶女,何以能入了陛下跟六皇女的眼?
谢雨惶恐。
从前她在府里的地位任谁都可以欺负,自从这道旨意下来后,不仅主君恢复了她庶女本该有的分例,就连母亲也第一次夸赞了她。
这位六皇女的父亲是当今贵君,外祖母是有名的飞鸿将军。若不是本身性子过于纨绔…
谢雨摇了摇头甩掉脑子里那些不切实际的想法,耳边蓦地浮现临走时母亲叮嘱她的那句话。
“做好本分之事便可。”
她不懂陛下为何会选择她,但既然入了殿下的眼,那她一定会做好一个合格的伴读。
只是六殿下这副模样,一看就是心思未曾放在读书上。
谢雨想起殿下熬夜看话本的事,匪夷所思之际,又有点头疼。
……
课堂之上,路啾坐在最后一排依旧困得打盹。谢雨频频看了她好几眼,正欲张嘴说些什么,就被夫女突如其来的话打断了。
“明朝小国三河围绕,我军盘踞经久难以北上,须大量制箭矢以火远攻。我军有将十名,兵五千,每日兵需三十支、将需二十支,然每日之后兵将均会有各自几乎四成的箭矢被摧毁或者消失,为了供给她们一个月的箭矢量,请各位学生算一算,需要制作多少箭矢?”
夫女话音刚落,众人就哀嚎起来。
“天哪!夫女怎么越来越过分了,上次的题明明还没有这么难的…”
“就是啊…”
“…我们大家以后是要做文官的人,军营里这些事情为何要拿来跟我们说?!”
“对啊,自古文武各半边天下。武将不屑于文官,我们文官也不屑于她们。这种事情是她们军营的事,跟我们有何关系?”
“…别胡说,文武官员不合都是先帝那会的事情了,现在已经没那种事了。”
“哼,有没有胡说回去问问你娘不就知道了?”
“…”
眼见着争吵愈演愈烈,夫女咳嗽了两声,将众人的声音压了下去:“大家别吵了。自古文武本就一体,何须要争一个谁高谁下?且不说武将有难文官应该竭尽全力,那等依旧坚守在边关苦寒之地的将士们,难道你们大家也不愿帮吗?”
“若是没有她们,哪来我们在京中这般安稳的生活?”
“老身为官数十年,一生献于文官不敢有半点差池。若非天生断了一指,说不定早就跟将士们一起去守边关了…”
夫女其实早就已经乞骸骨,只是因为做了一辈子太傅,年老了依旧被陛下请回来在南山书院教学生。
她天生四指且无力,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但没人知道,原来夫女这一辈子唯一的悔恨,竟然是未曾去守边关…
先前还激愤的众人鸦雀无声,夫女的声音还在继续,路啾撑着脸迷迷糊糊听着,脑子里突然闪现出一幕幕清晰的面容。
梳着双髻的女孩绕过嬉笑的学生坐在老人身边:“太傅怎么愁眉苦脸的?”
老人慢悠悠的声音响起:“殿下可曾有过悔恨的事情?”
女孩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有很多。我后悔没吃扬州的枣糕,没去凉州看一看从前王老先生的雕像,也后悔没去看看扬州的绝色小倌…”
女孩的话愈发不着调,太傅佯装怒斥了她一声便笑了:“殿下还年轻,很多事情以后你就会明白。我老喽,这辈子再也没机会去边关看看喽。殿下若是感恩老夫,可否代老夫去边关之地…”
路啾骤然惊醒,下巴磕在课桌上,咚得一声,连一直观察她的谢雨都觉得很疼。
夫女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齐刷刷的看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