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院外走来一个人,打断了贺时霆的兴致——是他的长史曹樊敬。
“将军,卫国公在奉正院大发脾气,请您去一趟。”
听到卫国公三字,贺时霆原本带笑的脸霎时冷漠下来,好半晌,才意味不明地勾起唇角,抬腿往外走去。
出了院门,贺时霆身上的戾气越来越重,曹樊敬看得心惊。还好他来时恰巧遇见奉正院的婆子,不然由那趾高气昂的婆子来传话,将军指不定气成什么样子。
曹樊敬劝道:“将军,昨夜您在颐安居外打了国公夫人的奴仆,把老夫人吓得一夜没睡好,卫国公自然生气,您待会儿去了,别太强硬。”
贺时霆闻言,讽刺地勾起唇角,瞥向曹樊敬,眼含警告。
曹樊敬立刻闭上嘴,不敢再言,只在心里叹气。
将军明明是卫国公嫡长子,这么些年,因为老夫人和国公夫人阻挠,国公一直未请封他为世子。
后来将军自请去漠北参军,建立了不世功勋,皇上直接封了将军做靖远侯。将军都是侯爷了,也没听说哪家侯爷还能承袭国公爵位的,她们何必再作妖?
没多久,贺时霆悠悠从奉正院里走出,面色平静,已然看不出丝毫戾气。
倒是曹樊敬十分担忧,“将军,无论如何国公爷都是您的父亲,您把他气得昏过去,终究于您的名声不利啊。”
贺时霆嫌他啰嗦,沉声让他闭嘴。
回到定平院时,楚楚背对着院门,挥着有她身子两倍粗的扫帚认真扫地。
贺时霆冰冷的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或许是觉得手酸,楚楚扫了一会,暂时停下,揉了两下手腕。她细白的手腕已经有些红肿。楚楚也不在意,揉完便接着扫起地来。
偌大的庭院,竟已经扫了一小半。
贺时霆那点笑意很快消失在脸上,他阔步走到楚楚身边,把她手里的扫帚抢过来,扔到墙角去。
楚楚正扫地呢,手上的扫帚忽然被抢走,吓了一跳,抬头见到贺时霆,慌乱间朝他行了一礼。
贺时霆想骂她,看她茫然的样子,又骂不出口,干脆把她带到大厅里去。
他找了瓶活血化瘀的药膏出来,丢给楚楚,“涂上。”
楚楚不解,见他的视线一直在自己手腕徘徊,才恍悟,心莫名跳得快了半拍。
过了一会,她垂着眼帘,轻声说了一句:“谢谢侯爷。”
声音小小的,又甜又软,贺时霆简直怀疑她是故意勾引人。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她没这个脑子。
他不在定平院,竟连偷懒都不会。谁要她把庭院扫那么干净了?
这会儿外面有婆子送早饭来,一个小兵接过,送进前厅。
他手里提着一个乌木大食盒,还有一个小食盒,分别是贺时霆和楚楚的早饭。
楚楚被贺时霆盯着洗了手,涂好药膏,坐在前厅的一张小桌子上吃早饭。
她早上做了力气活,早就饿了,坐下来先喝了一口白粥。
白粥熬得出了米油,香糯微甘,配着切得细细的咸菜和酱瓜,很是可口。
厨房还给了一碟枣糕,绵嫩弹软,特别好吃,一口咬下去,能尝到甜甜的枣肉。
楚楚吃得认真,眉眼不自觉地弯了起来。不过是普通的膳食,却被她吃得仿佛美味佳肴。
贺时霆看她吃得那样满足,觉得自己的饭不如她的香,干脆走到楚楚桌前,把她的枣糕和酱菜都端走。
他咬了一口她的枣糕,意外的香甜。
楚楚抱着自己的粥碗,不可置信地看着贺时霆的举动。
贺时霆见她一副被恶霸欺负了的样子,有些尴尬地咳了两声。
“过来。”
楚楚看看自己仅剩的半碗粥,不舍地放下粥碗,走到贺时霆边上去。
贺时霆示意她看自己左边那张椅子,道:“坐下。”
楚楚不明所以,疑惑地看着贺时霆。她虽不懂规矩,也知道自己是不能和侯爷坐在一张桌子上的。
“叫你坐下就坐下。”
贺时霆把完全没动过的四喜饺子和银丝山药卷都挪到楚楚跟前,又把那碗洒了新鲜桂花的杏仁酪递给她。
“不白吃你的,和你换。”贺时霆耐着性子和她解释。
楚楚本以为没有早饭吃了,惊讶地看着面前精致的吃食,偷偷觑了贺时霆一眼,见他没有反悔的意思,嘴角微抿。
“谢谢侯爷。”
四喜饺子色泽艳丽,包满了虾蟹菇笋等,吃起来鲜甜极了。山药卷炸得酥脆,里面又绵又甜,楚楚也吃得香喷喷。
贺时霆啃着枣糕,忍不住朝楚楚看。
敏锐地察觉到他的视线,楚楚悄悄把碗往自己的臂弯藏了藏,薄薄鼓鼓的脸颊动地更快了。
大厅里忽然闯进一个人,曹樊敬素来沉稳,甚少有这样焦急的时候。
他看到将军正跟个小姑娘用早饭,却顾不得许多,匆忙回禀道:“将军,她们为国公爷请太医时,惊动了陛下,陛下派丁公公来国公府。此时丁公公正往定平院来。”
楚楚听不太懂这些事情,只知道好像涉及到了皇帝,她听面前这位大人的语气,隐约猜到贺时霆可能会出事,吓得放下了手里的山药卷。
贺时霆倒半点都不担忧,把楚楚还没尝过的杏仁酪端到她面前,瞥她一眼,“吃你的。”
见将军这样悠哉,曹樊敬简直要急出汗来,“将军,您把国公爷气昏了,终究是不孝,万一陛下斥责,可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