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秋意闻言微微蹙了一下?眉头:“钱主任,别着急,你先?跟我说清楚纺织厂到底出了什么事?”
好端端的怎么会出事?
钱杨做了两次深呼吸把气息喘匀,然后从裤兜里掏出一张手?帕擦了擦额头渗出的冷汗,“采购部的马主任前阵子不是按照你的要求进了一批新染料吗,结果?那批染料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论是单独用还是跟其他染料放在一起调色,染出来的布料颜色完全不能看。”
他把问题一股脑地说出来:“短时间内要是不能解决印染的问题,这个月签订的合同恐怕要赔不少违约金。”
完不成订单要赔双倍的违约金,前两天销售部的赵冠岳副主任又临时签了不少加急单,真?是让人头大。
秦秋意眼眸一眯,心底瞬间闪过无?数思绪:“钱主任,你等我一会儿,我去拿包和外套。”
钱杨在秦家的大门口神态焦灼地等了一分?钟,秦秋意和刚起床洗漱的秦家美说了一声临时有事要去趟纺织厂后,才匆匆披上一件呢子大衣换好鞋子,抓起衣架上的包包出门。
路上,秦秋意详细地询问了事情的经过,大致在心里判断了一下?事情的严重程度,接着便敛下?眉眼,跟在钱杨身后赶路。
钱杨带秦秋意回到纺织厂后直奔印染部的生产车间,印染部的副主任正组织工人用其它染料对布料进行染色加工,见秦秋意过来,连忙带着她去看满满的几大缸废弃染料和被染的不合格布料。
“董副主任,这批新染料是按照我说的方法做的处理和调配吗?”秦秋意拿了几支试管,把每个染料缸中的染色剂分?别取了一些出来,统一放在试管架上。
前阵子秦秋意特意让马主任采购了一批含有乙烯砜基的活性染料用来给棉麻等织物进行染色。
这种活性染料虽然容易水解,但是必须在软水的条件下?进行染色,然后再在弱碱性条件下?进行固色。
董文强点了点头:“咱们厂里也用过别的活性染料,步骤不可能出错。”言下?之意,是暗暗怀疑马主任买的染料有问题。
秦秋意又着重看了一眼那些染色不合格的布料,从架子上撕扯下两块,又收集了原染料、溶解剂、固色剂等的样品,跟试管架放在一起带回办公室。
想了想,她又掏出钢笔和标签粘纸一一做好标记。
南桥市第一纺织厂没有化学实验室,柯靖墨那边倒是有一个,所以秦秋意指派她比较信任的销售员任益去送东西做化验。
化验结果?估计不到半天就能出来,秦秋意叮嘱完任益等拿到结果?再回来,转身跟着钱杨去了葛大川的办公室。
办公室内的气氛并不好,甚至有点剑拔弩张的意味。
葛大川眉头深锁,眼底蒙着一层怒火和一层冷意,冰火交融,衬得他素来宽厚的脸上陡然凌厉起来:“这次的事情我绝对要查个水落石出,不能再继续任凭某些人胡闹了!”
孙同军靠坐在沙发上,两只手松松地搭在沙发背上,闻言掀了掀眼皮:“葛厂长不要着急,再气坏了身子怎么办?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咱们还?是想想该怎么处理吧。”
站在孙同军旁边的程宗赞同地附和道:“孙副厂长说得对,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这个月的几百万订单的赔偿问题。”
“要我说,如果?追究责任的话,第一个就应该追究那个秦秋意,要不是她忽然要改换染料还?撤了咱们最大的染料供应商,否则怎么会闹出这么多问题。”对秦秋意一直不服气的赵冠岳也出了声,借机抱怨道。
孙同军轻笑了一声,换了个坐姿,大腿分开,胳膊撑在上面,双手?虚虚交握在一起,微微搭在下颌下?面。
他似笑非笑地说:“赵副主任,现在还是先讨论赔偿金的事吧,毕竟几百万的订单,违约金有上千万。啧啧,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葛厂长的乌纱帽都要掉喽。”
语调中的幸灾乐祸和恶意简直要化成实质。
葛大川的眉头几乎拧成死结,这次印染部出事简直就像是早有计划,而且他最怀疑的就是孙同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除了狗急跳墙的孙同军还?能有谁?
孙同军近期为了拉他下?马,派人在工人内部传了不少他的谣言,可惜都是一些捕风捉影的不实言论,对他并没有造成什么影响。
虽然葛大川在纺织厂的名声还算不错,但他在市领导那边的名声其实并不好,孙同军的姐夫周海洋是财政部部长,也算是葛大川的半个上司。
周海洋在市里领导开会时,时不时就会给葛大川穿穿小鞋,这一年纺织厂带来的巨额收益,绝大多数的功劳也被安在孙同军的身上。
再加上孙同军又擅长钻营,市里的领导还是挺属意他来做下?一任厂长的,只不过葛大川并没有犯过什么大错误,这件事便被搁置下来。
今年年初,省里忽然下达了一份文件,由于厂长(经理)负责制在深市、京市、常市、连市等地的试点推行情况良好,所以海云省把原计划定在1985年10月份前后推行的这一制度提前到了5月1号。
孙同军原本还想着好好做个诱导葛大川犯错的局,在文件下来之后再也顾不得安排周密的计划,直接用上了卑略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