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秀芬吊着眉毛,尖厉难听的话一股脑甩了出来?,一副完全看不上余亦娜的轻蔑表情。
打从一开始高秀芬就不喜欢余亦娜。
余亦娜的父亲是个被枪毙的流氓犯,传言她母亲在?男人死了之后,同时跟好几个男人有奸—情,靠着卖身钱把女儿养大,据说前几年她母亲死也是得?了脏病才?死的。
依高秀芬看,一个流氓犯和婊—子一起生下?来?的女儿,也不是什么好货。
听到?高秀芬的话,余亦娜嘴唇反复开合几次,艰难地挤出几个字:“妈,这?个玩笑一点也不好笑。”
张成智跟她的感情一向很?好,他是个特别?温柔又有耐心?的人,对待她和孩子都非常好,他是不可能找别?的女人的。
对,这?一定是婆婆使的离间计,故意气她,想拆散她们两口子。
余亦娜抱紧怀中的宝宝,急欲从他小小的身上汲取一些温暖。
高秀芬冷笑一声,打破她的幻想:“老娘可没心?情跟你开玩笑,知道成智为什么要我过来?住几天吗?他的意思就是想让我逼走你们这?两个病痨鬼,好把他的秘书小嫣接过来?住。”
“再说,人家?小嫣已?经怀孕了,我们成智总该给她一个名分吧。”
余亦娜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喊道:“不可能!我不信!成智不是这?样的人,妈我求求你不要再胡说了。”
高秀芬翻了个白眼:“爱信不信,等会儿成智回来?了,你自己问他。”
说着,她又挑剔地扫了余亦娜和小彬一眼,越看越没好气,“你这?个臭不要脸的女人,还?有脸扒着我家?成智?你跟你那个寡妇妈一样,只会勾引男人,之前成智是被你迷惑了,现在?他终于清醒过来?,你赶紧带着那个野种给我们滚蛋。”
“妈,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妈跟小彬?”余亦娜喉咙发紧,右手紧握成拳,竭力克制着翻涌的情绪。
“我又没说错,你那个寡妇妈在?你爹被枪毙之后,天天不甘寂寞去找别?人家?的男人,这?些事情当年在?城里都传遍了。后来?她得?了脏病死掉,就是报应。”高秀芬的话犹如一个个刀片,句句往余亦娜的心?上插。
余亦娜红着眼眶,忍不住大声辩解:“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当年我爸是被女学生冤枉死的,我妈为了给我爸平反,才?四处跑着求人。那些流言蜚语根本就是女学生的家?人故意传出来?的,都是胡说八道!”
小彬喝完了奶,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看着有些崩溃的余亦娜,“啊、啊”地叫了两声,然后笑着用小手拍了拍她的胳膊。
仿佛在?用自己的方式逗妈妈开心?。
余亦娜垂眸摸了摸小彬发黄的头?发,把奶瓶放回桌子上。
手脚止不住地颤抖着,她的脸上和身上莫名弥漫出一股难挨的热意,心?脏跳动的频率逐渐失去固有的频率。
高秀芬抬起三角眼,“你也不用替她们狡辩了,就算你说的是真的又如何,反正我只相信从外面传来?的流言。”
“再说,你在?结婚之前就失去了贞洁,这?是事实吧,我儿子可不想再当冤大头?了。”
余亦娜听着她的话,回想起新婚之夜,结束的时候张成智看着床单上并没有落红时那种失望透顶的表情,心?情忽地慢慢平复下?来?。
她跟他解释过,冤枉她父亲的那个女学生,为了不让她妈继续四处告状,找了一个帮手,用手捅破了那层膜,那年她才?十二岁。
经过那件事,她妈渐渐疯癫起来?。
当时张成智相信了她的解释,说要加倍疼爱她,要帮她抹平这?些年受到?的委屈,给她一个完整的家?。
原来?,这?一切都是假的。
也许他是爱过她的,但这?些爱仍抵不过缺失一张膜的遗憾。
难怪高秀芬不愿意照顾她们母子,难怪她一直叫小彬“野种”,看来?,张成智一开始就跟高秀芬说过这?件事了。
就在?屋内的气氛逐渐凝固时,房门被张成智推开。
张成智奇怪地看了余亦娜和高秀芬一眼,把公文包扔在?沙发上,松了松领带,“小娜,饭熟了吗?我早上跟你我想吃红烧排骨和炖鸡翅,你做了没有?”
余亦娜敛下?所有表情,没有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
高秀芬的眉眼间俱是责怪,“一天到?晚什么也不想干,还?天天花着我们张家?的钱,成智怎么娶了你这?种女人。”
“妈,你别?说了,小娜每天带孩子也很?辛苦的。”张成智语气温和,天生一对带笑的眼睛让他看上去格外儒雅。
以前余亦娜对能够嫁给张成智十分满意和骄傲,但一想到?婆婆刚才?的话,她却如同踩了一坨狗屎一样恶心?。
也许,一切早就有所表现,只是她固执地相信着自己的丈夫,刻意忽略掉那些蛛丝马迹,觉得?这?样才?能维持住幸福的表象。
她望着张成智,淡声问:“妈说你在?外面有女人了,这?是真的吗?”
张成智一惊,猛地扭头?看向高秀芬。
“看我干什么?人家?小嫣对你一往情深的,而且现在?还?怀了你的孩子,我觉得?你应该给人家?一个名分,所以才?告诉了余亦娜,让她识相点腾位置。”高秀芬丝毫不见心?虚,振振有词地说道。
张成智皱了皱眉,身为儿子,他没法?说母亲的不是。
“小娜,我知道我做的事可能有点对不起你,”他神情复杂地注视着余亦娜,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但是我跟小嫣是真心?相爱的,我是她的唯一一个男人,在?她身上我感受到?了炽热的感情,她离不开我。”
“本来?担心?你知道了会受不了,暂时不打算告诉你,但既然妈已?经跟你说了,我也不想让小嫣没名没分的过下?去,咱们离婚吧。”
他用世界上最柔和的语气,说出了对余亦娜而言最残忍的话。
余亦娜只感觉遍体生寒,她当初到?底喜欢上了一个怎么的男人?温柔儒雅的皮相下?竟然全是自私自利和冷血无情。
“我只问你一句话,”她顿了顿,低头?看了一眼正含着大拇指对她笑的宝宝,“小彬怎么办?”
如果把小彬留下?,她是真的不舍得?,而且以后小彬要是有了后妈,家?里所有人都不疼他,肯定要吃不少苦。
所以,小彬必须留在?她身边。
高秀芬听完,立即跳了出来?:“一个野种,休想留在?我们张家?!”
对她恶毒的话充耳不闻,余亦娜死死地盯住张成智,抿了抿嘴唇,声音平静到?不可思议,“小彬是你的儿子,咱们离婚的话,他怎么办?”
对于这?个问题,张成智早就考虑好了:“小彬跟着你,我以后每个月会给他30块钱的抚养费。”
在?人均工资只有四五十块钱的年代,30块钱听起来?是不少,但是小彬每个月至少要喝两到?三桶奶粉,光是奶粉就要8块五毛钱一桶,再加上他的汤药钱和辅食费、购衣费等,远远不够用。
随着孩子年龄的增加,需要花的钱会越来?越多。
从抚养费的额度上就能看出,张成智对待小彬,根本没有他平时表现出来?的那么关心?。
余亦娜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对面张成智阻止高秀芬说什么不出抚养费的话,越来?越冷静。
褪去她在?他身上披的滤镜,原来?他不过是一个普通到?极致的男人,甚至还?不如普通人。
他在?出轨之后,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说,对待妻子和儿子的态度,简直像是陌生人。
余亦娜给小彬调整一下?抱姿,瞥了暗中嘀嘀咕咕的张家?母子一眼,“离婚可以,但是我要这?套房子和你公司一半的股份。”
“疯了吧你,这?些都是我儿子赚来?的,跟你没有一分钱关系!”高秀芬高高地扬起手,准备甩她一巴掌,把她打清醒。
余亦娜往后退了两步,轻声说:“今天你们谁敢碰我一下?,明?天我就把张成智抛妻弃子和出轨的事闹到?人尽皆知。我可记得?,张成智有两个重要客户,对合作者的人品十分看重,如果他们知道了这?件事……呵。”
发出意味不明?的一声笑,余亦娜坐在?沙发上,把小彬放在?一旁,往他手里塞了一个拨浪鼓。
这?是他们逼她的,既然他们不给她活路,那她也不用客气。
当初张成智的小出版公司能办起来?,余亦娜也做了不少贡献。
她曾经是西水市的一名报社编辑,人脉资源还?是有一些的,后来?她把熟悉的几个人介绍给张成智,他就是靠着这?几个人赚了第一桶金,慢慢的才?发展成现在?这?样拥有20多人的小公司。
想用每个月30块钱打发她们母子俩,然后让她们净身出户,呸,想得?美。
她不从他身上撕下?一块皮来?,决不罢休!
果然,听到?余亦娜的威胁,张成智的脸色倏地变了。
他拉住高秀芬的手,不耐烦地说:“妈,你别?给我添麻烦。”
说完,张成智转向余亦娜,眉眼是一贯的温和,“小娜,你不要让我难做好吗?房子我可以给你,但是公司是我一个人的心?血,股份我是不可能让出一半的。”
余亦娜的主要目标当然不是他公司的股份。即使要到?了,他和那个秘书也能把它?做成空壳,她以后还?是拿不到?分成。
“不给股份,那就给小彬加抚养费,一个月至少100块钱,随着小彬长大,抚养费也要相应增加。”
高秀芬不可思议地瞪着余亦娜,似乎第一次认识这?个狮子大开口的女人。
张成智纵起眉峰,“每个月100块钱真的太多了,能不能少一些?”
最后经过协商,房子归余亦娜,张成智每个月给小彬70块钱生活费,出版公司依然全部归张成智所有。
两人签好了离婚协议,第二天一早直接到?民政局领了离婚证。
“你们把你们的东西收拾走,我下?午回来?会换门锁。”余亦娜抱起小彬,背上装有幼儿用品的背包,坐车前往她父母的墓地。
来?到?墓地,看着父母的照片,余亦娜这?才?放声大哭起来?,似是要把所有的委屈宣泄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