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好千万种打算,唯独没料到天灾。
信封里整张纸只写了一行字。
“城郊鼠疫,阮家三口染疾。”
纸张被她捏出了汗,浸湿,再攒成团。
她害怕。
心里打鼓一般咚咚叫,她所有的打算都在此时宣布幻灭。
还需得从长计议。可如何从长计议?她简直要丧失理智。
庆幸周之南今日特地赶早回家。见书房里愣神的阮萝有些惊讶。
“今日竟没同许碧芝出门,真是稀奇。周大小姐终于要宠幸我一回了?”
下一秒,小姑娘把他抱了个满怀。
她声音低而可怜,“之南哥哥……快抱抱我……”
他愣怔,还是赶紧收了手,把她抱住。再顺顺头,声音温柔,“怎么了?我的娇娇。”
阮萝绷了一下午的泪此刻倾塌,泪水全都抹在他高档布料的西装上,周之南却是愈发心疼。
“谁惹你不快,告诉我。”
她摇头,哭的抽抽搭搭,停不下来。
周之南暂时放弃探听情况。抱着她坐到沙发里,小姑娘坐在他腿上,埋在肩头,泪打在他衣襟,却也疼在他心。
他便静静地给她顺毛,拍打她因为哭而起伏的背。也放弃用手帕为她擦脸,只华贵的料子给她做藏污纳垢的垫子。
不肖一刻钟,阮萝哭声渐小,周之南开腔,“哭累了?那便不哭了,给我讲讲,发生了什么。”
他声声温柔地劝,“你不告诉我,我怎么帮你,对不对?你告诉我了,遑论对的错的,都给你办到。”
阮萝抱住他,委屈开口,“我想回北平。”
周之南语塞,沉默了半分钟,还是委婉开口,“不是答应你,战争结束陪你回去?到时想回几次便回几次。”
她摇头,“我现在就要回去,我弟弟要死了……”
他早就差不多料到阮萝背着他做了什么。这下更是确切,心里暗道,许碧芝当真是不从他这过一过,直接就告诉阮萝,这笔账找日子是定要同她算的。
“嗯?你弟弟怎么了。”
“北平发鼠疫,他们三个都染上了……我,我虽然不懂,但话本子上讲的,瘟疫都要死好些人的……我弟弟是不是要死了?他还那么小。”
周之南心里领会,哄着她,“鼠疫不是小事,你先静下来,我会派人去查。你现下乖乖在家,还需得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从长计议。阮萝最不愿听这个词,她何曾不想从长计议,可她做不到。上海离北平那么远,她去的晚了,指不定尸体都找不到了。
“周之南,我立刻就要去北平,你应不应允?”
他为她固执脾气叹息,“不准。”
阮萝起身,面对着他向后退了几步,双眼红红,样子可怜。她摇头,又开始落泪,说出的话像刀子一般打在周之南心上。
她说:“周之南,你就是想控制我。我就是你养在笼子里的鸟,顺意了放我出去玩玩,不顺意就要关着。我真真是个下贱命,还妄想着让你把我弟弟接来……你根本不爱我……”
她现下失了智,闹着最不讲道理的脾气。可又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样子可怜。说这些话,周之南是一个字都不信。
毋庸置疑,每一个字都让他心如刀割。
她最是知道如何让他心痛。
喉咙哽咽,周之南开口,“萝儿,你心急与难过我都明白,但不应因此伤害爱你的人,你可知字句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