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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6 金烟(1 / 2)


【昭明七年·临江仙】

梆梆梆——

玉漏频催,金鸡犹唱,终于时至三更。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这楼中煌煌若天将迟暮,斜阳孤绝。那玄衣一干来人心狠手辣,来去极快,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们将汤池底下的藏酒窖一把点燃,一圈鲜花着锦,洪炉点雪,水火皆沸盛,左右不得逃路。

这火烧上来,惊鸿台下木头片片剥落殆尽,乌渣落下汤池之中,又腾起一股滚烫的水汽。那被烧灼的薄纱几乎一瞬化作飞灰散尽,幼云回身抓住珺瑶的手腕,道:

“快走!”

此二人浑身上下所配无数葡萄凤纹银小香囊,里面放有特殊的香料,让那飞烟中的金虫并不敢近身。

而纪酒月头上却金烟变幻,烟煴扰动,宛若一片点着的火烧云在其上盘桓,纠缠不清,叫她好恼。

“沈晟钧!”纪酒月躲那虫子腾挪之间,看也不看,便向下喊了一声,“不能让她们跑了。”

珺瑶闻言转身,猛地把银链甩在了惊鸿台斜对的楠木柱上,那银链像一条阴毒的游蛇而去,一口银牙紧紧咬住了木柱。

幼云谨慎地用脚尖点在银链末端,然后迅速几个轻点飞旋到了对面的游廊。

珺瑶收紧银链,此时沈晟钧凌厉的剑风将至,她只得仓皇借力,手腕缠上银链鞭,把自己荡回莲花台前的舞妓小台。

没有笛声相绕,沈晟钧手上一柄瘦剑三尺,雏燕点水斜斜翻身,衣袂翻决间青锋出鞘,寒若白蛇吐信。

而纪酒月仓皇间摊开掌心,那其中躺着一枚玲珑的银蝴蝶扳指,正是她方才从那被称公主的幼云手上摸来的。

那几个玄色夜行衣的蒙面人见此二人从惊鸿台上飞身而下,被沈晟钧牵住半途,便即刻调转锋刃,转而对向落单的沈晟钧。

纪酒月不堪缠斗,转身毫不犹豫从北面的一条窄竹梯跃下榆林巷,看到了被拴着的白马,正在马厩一边不安地刨蹄子。她当即翻身到马背上,潇洒地提了提缰绳。

“驾——”

沈晟钧像是个属猫的,不稀罕走平路,单单在临江仙镂空的竹栏廊桥间腾挪,不断躲着身后飞来的短箭簇,眼睛却盯着一白一紫两个远远逃开的身影。

直到外面传来了一声极长的马嘶。

这火太大了,若是一着不慎,画楼都将不复矣。

沈晟钧心道不好,又一个猫腰,沿着交错的云廊桥轻点回了尚未飞入烟尘的梨花阁。

那几个蒙面的黑衣人走的果然是水路,此刻果决跳向了稠密的芦苇,溅起来一团巨大的水花。

而另一边上,几匹匹玄色白蹄的快马冲入了官道,那道旁是一块镌刻着朱红【斷橋道】的道碑。

沈晟钧顺手拔了地上的箭,拽着白狐裘和纪酒月的长剑,翻身踩着纤细的檐脊向下,在一片碎瓦落地的瞬间落到了斜冲出来的白马背上,正要提住缰绳,不料反捉住了纪酒月的手。

这大雪不住,洋洋洒洒。

他倏忽松了手,掩饰般从后面顺手把狐裘裹在几乎不着寸缕的纪酒月身上,沉声道:

“大人,那些人跑了,走的是水路,看来是有备而来。”

“跑了?”纪酒月策马之间,也不免微微回头看着他,懊恼道:“水路,居然让他们跑了。”

“无妨,这几个花妓与那一伙玄衣蒙面人纠缠不清,只要捉住其中一个,便能提审清楚。”沈晟钧轻声道,盯着那前方的两个人影。

“那几个御林军也走不得水路,倒还不如大理寺的人。”纪酒月反手给他手中塞了一块冰凉物什,道:“吹这个。”

那是一个北狄狼镝样子的古朴锐哨,上面刻满了北狄蛮人风格的图腾,与金属哨下融为一体的是一枚尖锐的狼牙,一条细细的革带拴起了整个狼镝。

沈晟钧手指摩挲这冷冰冰的狼牙镝,问道:“这是....”

“啰嗦,吹都不会么?”

纪酒月不耐烦地把这狼镝揪回来,两手松开缰绳,再次把掌控权全部交给沈晟钧,自己吹出了一声彻空的尖利哨声。

————

珺瑶在断桥道上回了一下头,这异族昳丽更有万种风情。

此时淡紫长面纱笼住了珺瑶紧皱眉头的半张脸,她在催着玄马越来越快,风声几乎在耳边呼啸,她对着稍慢半个马身的幼云喊道:

“公主,他们走了么?但后面还有人在追我们。”

“清音和遏云在前面,她们会在山南道等着我们....”

幼云深吸了一口气,寒凉道:“方才那两人都是官府中人,临江仙时里我看到了他腰上的官徽,九瓣银莲——昭京大理寺。”

“怎么办公主,我们要杀了他们吗?”

珺瑶没有发饰拘束的长头发被风扬起来,她紧紧抓住缰绳,手腕上系着的银链在风中不停地在抖动,手指上原本银蝶之处空空如也。

“别急。”幼云眉眼皆淡,处变不惊,她单手提缰,另一只手从腰后拿出了笛子。“珺瑶,帮我控马。”

“我们现在不能杀了他,不可惊动官府。”幼云小巧的脸上冷下来,两只手横笛在唇边,珺瑶仗着多年的默契在同时甩出银链勾住了幼云身下玄马的缰绳用力拽住。

她寒凉笑道:“那官吸了香炉烟,我们脱身足矣,这种脏手的下流事,何不交给萧重璋!”

两匹马尽量保持住了同时奔腾的现状,幽怖的笛声骤然响起来。

沈晟钧府中“嗡”了一声。

还没待纪酒月转头,忽然一道血水顺着白狐裘的毛领滴下来,沿途蜿蜒沾湿了纯白的雪绒。

“怎么回事?”

纪酒月对着笛声想转身,可是沈晟钧的左手把她箍紧了,她探手抽出来了折扇,单手挽紧了缰绳:“你别动。”

后面那人置若罔闻,兀自夹了夹马腹,连带着狐裘把怀中的人几乎揉成一团,搂住护在怀中,同样挽住了缰绳。

“你疯了!”

沈晟钧终于咳出来一口郁结,这笛声使人有种灭顶的无力,恍若窒息在湖底。他敷衍地抬手擦了一下嘴角的血:“还没呢。”

珺瑶牵着玄马越来越慢,两匹马之间的距离愈小,珺瑶旋即眯起眼睛来。

那断桥之前,一片野草之间忽然站起了接应之人,个个手中带有不同的异族金属器栝,面中带了白甲。

“不好!”纪酒月猛然睁大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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