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上三竿,在小皇帝已经偷偷打了许多次瞌睡后,争论不休的?事务终于一一解决,朝会结束。
卫岐辛倒是没犯困。
因?为他饿得不行了。
早知道,上朝之前?就应该乖乖听李叔的话,吃些膳食再?走,谁能料到今日朝会竟然能开这么久?
腹中空空,鸣唱不已。
胃里难受也就算了,还?得?忍受周围大臣诧异的?目光。
宦官一宣布下朝,卫岐辛便深吸了口气,大步往殿外走去。
快回府,赶紧吃口热饭才行。
“皇叔!”见他溜得?这样快,小皇帝的?瞌睡虫顿时不翼而飞,连忙跳下龙椅,喊道:“留下来陪朕看看奏折再?走罢!”
作为皇叔就应该多为国君分忧嘛。慎王批阅,皇帝睡觉,岂不妙哉?
卫祁博心中的小算盘打得?哗哗作响,面上却装起幼童的稚气来,嘴一噘,像是个单纯在撒娇的?小屁孩。
瞧瞧,他这般寂寞缺爱的小可怜样儿,会有人不心软吗?
哪知卫岐辛偏偏就不吃小皇帝这套。
他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身影顺着灿阳消失在殿门口,扬声拒绝:“皇叔下午有空时再来看你。”
枉费小皇帝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对方看都没看一眼,又何谈心软。
卫祁博愣了愣,僵在阶上,半晌,眼珠一转,冷哼道:“没事,那奏折就先留着。”
他又不傻,下午再?拿给皇叔批阅,这会倒不如先去耍会弹弓。
啧,舒坦。
卫岐辛快步下了殿阶,直奔午门外的?软轿。
天空蔚蓝,没有一丝云彩。三三两两的?大臣走在广阔的?白玉桥上,各自闲聊。
“慎王,请留步。”
卫岐辛面前出现了一道挡住去路的?身影,声音沧桑,还?带了些许强硬。
他刹住脚步,抬眸一看,原来是个身穿从四品官服的?中年男人,眼窝幽深,鼻梁高挺,正紧紧盯着他,眸中布满血丝,有些骇人。
“阁下是?”
“大理寺少卿,姜壁。”
姜姓?卫岐辛终于正色打量了一番眼前的?男人。
想起来了,他是姜氏旁系最优秀的?那棵独苗。
四年前死去的?姜蕴似乎就是他的?远方堂哥。
“不知姜大人有何贵干?”卫岐辛缓了语气,暗中揉了揉发痛的?胃部,耐着性子,拱了个礼。
“王爷今日为何不肯彻查?”
没想到,姜壁一开口,语气便是咄咄逼人:“臣的堂哥遭奸人陷害,全家下场凄凉,此事明眼人一看就知定有猫腻。”
“若是查出什么真相来,也和王爷并无干系。”他咬着牙:“但王爷就这样一语带过?了。”
卫岐辛哑然,没想到姜壁竟能直直地说出这样的话。要知道,他贵为一朝亲王,从四品的?官员谁敢如此逼问?在背后议论两句都还得?小心翼翼。
日头正高,秋日灿烂,照得人眼晕目眩,却没有几?分温度。
姜壁立在白玉平桥上,似乎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音量越发变大:“你可知姜家有多少人因此受到莫须有的?对待,又有多少孩子,至今还?在等着翻案!”
“你轻飘飘的?一句话,葬送我们所有的?希望。”
卫岐辛眸光冷凝,一言不发。
“啪——”
姜壁将手中的竹笏掷在卫岐辛的?脚边:“慎王,你实在是非不分,恣意妄为!”
竹笏磕在白玉砖上,碎为两段,洒落在地上。
卫岐辛垂眼,面无表情地看着一地竹片。
这头的动静闹大了,几?个察觉到不对劲的大臣纷纷小跑过?来,意欲把姜壁拉走。
姜壁情绪激动,虽然被人钳制着,却依旧昂头怒道:“国主年幼,王爷昏庸,大晋危矣,危矣!”
他很快就被拉远。原地只留下卫岐辛一人站着。
卫岐辛沉默片刻,俯身将竹片一一拾起,紧紧握在手中,重新抬脚走向午门。
一个时辰后,皇帝下诏,大理寺少卿姜壁对亲王出言不逊,犯不敬之罪,罚俸三月,笞二十。
***
“主子,查到了。”吴朔向?秦妗递了一本册子?,沉声道:“两年前?,照朱楼便换了东家,背后是姜氏族人在经营。”
秦妗有些讶异,接过册子?,倚在软榻上翻阅起来:“姜氏虽已布衣,但怎么说也算是书香门第,怎么会做起这样的营当。”
吴朔眉头紧皱,也不大想得明白个中缘由:“而且,蹲守的?人报回消息,说是发觉这些日子以来照朱楼无故多出了不少异族客人光顾。”
“仓族的?”
“应当是,都扮作游商。”
秦妗冷笑一声,把册子?搁在案几?上,眯眸说道:“姜家竟然敢私会仓族蛮人,好大的?胆子?。”
离耳尊者说过,晋朝最后的覆灭是因着探子与仓族里应外合,京城被破,这才导致山河皆失,伏尸百万。
姜家可能就是那最大的内鬼。
其旁系在朝为官,也许没有参与进去。而没落的嫡系,恐怕就摆脱不了嫌疑了。
想到这里,秦妗忽然记起了一双怨恨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