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开始一点点缓慢往下落,叶三早已离开,故而在这空旷而又荒凉的地方,似乎唯有大海﹑天空和礁石,见证了这一场惊艳绝世的斗剑。
若说有例外,那就是除了二人之外,其实还有一双锐利的眼睛,远远地,以冰冷的目光注视着断崖上的二人。虽然以这样长的距离和此人的目力,他看不清那二人的剑招,但对此人而言,他已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东西。
“他竟然是为了和那个女人比剑,”薄唇缓缓勾勒出一个弧度,他意味不明地笑着转身,道,“看不出,一个女人的剑术,居然能让师父如此在意,倒真有趣,是不是?”
低头站在他身后的侍从恭敬地送上披风:“世子,夜晚海边冷,此处风大。”
这白天曾同叶孤城一起出入城主府的绯衣少年,随意摆了摆手,任由这名侍从为他小心披上衣物,他又看了一眼断崖上的二人,随即转身,不再留恋地大步离开。
“伏忠,替我留意这个阿青。”
“是。”
“伏武,你在想什么?你有意见?”绯衣少年挑眉看向自己的另一名侍从,虽然他一直低着头,但少年精准地捕捉到了他的情绪。
“世子……这里是叶孤城的地盘,以他的作风,恐怕……”
“我知道,”绯衣少年不耐烦地摆摆手,“好歹他也是我挂名的师父,我会不清楚他?不过让伏忠注意一下那个女人,她本来就来历不明,根本不是白云城的人,查一查是很正常的,叶孤城不会连这点事都不准人做。”
“世子英明。”伏武和伏忠齐声回答。
“当!”
就在此时,一根树枝从断崖之上飞出,瞬间被裹卷进崖底的浪花。
“我的竹棒!”与之同时,一声惊呼传来。
“我的竹棒裂了!”阿青捧着快要四分五裂的竹棒直跺脚:“你得赔我一个!”
叶孤城将目光从崖底的浪花收回来,他深深地看了阿青一眼,沉声道:“好。”
一个“好”字,让阿青瞬间收了声,她瞧了瞧叶孤城空空如也的手,迟疑道:“那杆子被我打下去啦,你要不要我赔啊……”
叶孤城没有回答,他抽出插在枯石之间的巨阙,转身下崖。
阿青看见叶孤城手上的利器,不由好奇地一面跟他走,一面问道:“诶,你明明有很厉害的剑,为什么不拿那个跟我打啊?”
叶孤城此刻根本听不见她说了什么。
虽然他和她二人各自未能以招式制住对方,若以二人手中所持物来看,他的已被她打落悬崖,她的却仍在手上,这已是她赢了。若她手中的不是竹棒而是利剑,那他亦不可能震裂她的兵器。
竟然可以用那样的方式破解天外飞仙……
叶孤城顿住脚步,闭上眼回忆起最后那惊天动地的一招,下意识紧紧攥住了拳头。
“哎哟,你怎么突然不走了!”阿青没收住脚,一个猛子撞上了叶孤城的背,只觉硬得很,揉着额头出声抱怨。
叶孤城忽然转身,紧紧盯着面前那比他矮了不止一个头的少女。
那样的方式,那样的一招……也只有……只有她可以使出。
不把剑当剑,因而不必遵守任何规则;不把比试当比试,因而不受所有束缚。聪颖,天真,不谙世事,完全只凭性子舞剑,只凭本能接剑。
她的剑,无招。
这就是阿青的剑道。
如果……如果毁了她的纯真,又会产生怎样奇异的﹑冠绝当世﹑让人想也想不到的剑法?
叶孤城的心里有那么一瞬间被这种诡异阴冷的念头占据。
“你怎么啦?”阿青觉得他好像有些不对劲,双眼似乎失了焦距,便张开五指在他的眼前晃了几晃,大声提醒他。
他却突然退了一步。
阿青不解地皱眉:“喂,你干什么?”
叶孤城没有回答,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连连摇头,边摇头边笑,喃喃道:“居然魔怔了……”
“你……你怎么了……”阿青越发觉得他奇怪,担心道,“你生病了吗?”
叶孤城却忽然抬头朝她微微一笑:“无事,走吧。”
阿青愣了愣神。
他笑起来真是好看。凌厉的眉弯成柔和的弧度,寒星般的眸子仿佛融化成春水,嘴角上挑,瞬间柔软了棱角,好像真的有点迷人诶。
阿青觉得脸热热的。
“干嘛突然那样笑啦……”阿青小声嘀咕,又觉得自己这样很奇怪,干脆梗着脖子抬头,叉着腰,底气不足地大声道,“你,你得亲自给我削根让我满意的竹棒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