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
唐伯虎点点头,道:“祝兄良苦用心,唐寅都明白……”
顿了下,说:“祝兄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的。”
他自嘲道:“其实我啊,也是个贪生怕死之人。”
祝枝山欣慰的笑了,“谁不怕死啊,还是活着好。”
“嗯…。”唐伯虎点点头,“告辞。”
“慢走。”
祝枝山送他出门,望着他那落寞的背影,不禁又是一叹:
“唉,造化弄人啊!”
二百两纹银听起来不少,但以当今大明的购买力,并不算很多。
钱没花完前,唐伯虎是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有愁明日愁。
可钱花完,从梦中醒来的他,却也不得不面对现实。
死不了,就只能活。
这些钱想在县里买宅院远远不够,且还要留出一部分用作生活,唐伯虎只能在城外挑选住所。
然,在城外买宅院也拮据。
最终,他买了一个十分破败的宅院。
三间小屋,一口井,浓浓的烟火气,唯有那两棵桃树略显出诗情画意,触动了他的柔软。
唐伯虎住了下来。
他还为小院取了个十分雅致的名字——
桃花庵
他放弃了唐大才子的身份,如小贩一般在城里摆摊,靠卖画过活。
然,生意并不好。
偶有人请他作画,也只是附近的商贩,或许,昔日那些人看中并不是唐伯虎的才情,而是他的名气,亦或许,本就是一种投资。
如今彻底没了投资价值,自然无人问津。
不过,唐伯虎倒也没有气馁,他遭遇的挫折太多,太重了,这些对他来说,并不算什么。
有时碰到会砍价的一番拉扯下来,他成本都不够,无奈,有时他也会画些春宫。
如此,倒也勉强能糊口……
秋去冬来。
似乎是随着传播,他的绘画水准得到了肯定,有时城里的一些富绅,也会让他作画。
> 只是,在失去了飞黄腾达的可能性后,这些大户出手也小气了,给的画资并不高,甚至很低。
随着时间推移,他的绘画艺术水准更上层楼,找他作画的人也渐渐多了起来。
有时生意好的时候,还能买坛酒,买斤肉。
大起大落,大落大起,再大落,最终平凡到了灰尘里,对任何人来说,都是无法接受,甚至会崩溃的遭遇,还好,几经崩溃边缘的唐伯虎,最终坚持了下来。
冬去春来,桃花盛开。
唐伯虎坐在桃树下,望着满目桃红,灌了口酒,呵呵笑了起来:
“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卖酒钱。
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换来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复日,花落花开年复年。
但愿老死花酒间,不愿鞠躬车马前;车尘马足富者趣,酒盏花枝贫者缘。
若将富贵比贫贱,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将贫贱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做田。”
桃花迷人醉,唐伯虎整个人都醉了,他笑得疯癫,又笑得清醒……
那是一种品味人间百态后,又归于平凡的清欢。
或许,就这样过一生也不错……唐伯虎喃喃自语,喝尽壶里最后一滴酒,他呼吸着沁人心脾的桃花香,缓缓睡下。
他做了个好梦,可能是回到了那个最意气风发,最人生得意的时候,他嘴角带着笑意,露出久违的轻狂之色……
“桃花庵,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李青轻叹自语。
这就是那个无限风流,才情无双的唐伯虎吗?
不一样,跟他想象中的唐伯虎一点都不一样。
这样的唐伯虎,未免太过可怜。
李青没打扰他美梦,在一边坐下,欣赏着满院桃花,心中却只是心疼和怜悯。
原来,这就是桃花庵……
很普通……却也很不错。
李青转头深吸一口气,转而望向唐伯虎,他依旧在睡,睡得很沉,满头的白发不见一丝黑,才而立数年便给人一种沧桑感。
李青忽的笑了。
或许,如今的唐伯虎才是江南大才子!
“我回来了,虽然回来的有些晚。”李青自语,“唐伯虎未必不能是兼济天下的唐伯虎。”